对面两位长辈看着周枕生，在等。

周含墨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抓了餐布一角，心里不知怎么慌了下。

周枕生放下筷子，用手边的餐帕擦了擦嘴角，方答，“有”。

他侧头问旁边的男生，“现在，要看吗”。

周含墨该如何回答。

他根本不需要看的，但他不能这么直接拒绝，那会让爷爷奶奶奇怪。

唐简喜欢过他，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秘密。

“不急，咱们先吃饭吧”。

周含墨说着，给对面的爷爷奶奶添菜，两位长辈欢喜得不行。

周鸿正乐道，“也是，日后总会见面的”。

饭罢，周枕生和周含墨上楼，一同进了书房，两人都有话要跟对方说。

“初三生日宴，请了明家、蒋家，单家姐弟也会来，你爷爷奶奶那面也邀请了几位老友，来为你庆生，人不多，都是和周家交情深厚的”。

“哦，好”。

半月弧的窗户嵌着菱形格纹的玻璃，映不清人影，外头的世界看上去也是模模糊糊，有只手推开半扇窗，冷风灌了进来。

男人站在拂动的蓝绸窗帘旁，眉目凝静。

“还喜欢蒋沁？”

周含墨抿紧唇，未答。

男人也没再问。

“你的感情我不插手，自己想清楚就好，唯有一点，我希望你记得——”

“唐简她只会是你的长辈”。

“无论过去如何，那都过去了”。

周含墨没有意外，周枕生会说这些。

男性骨子里，对自己喜欢的人或物，总是看得很紧，不许他人觊觎。

“你可以放心，我对唐简，没什么想法”。

周含墨的认知里，他的确对唐简，没什么别的想法，仅是可以聊些话题的同学、朋友，根本没有发展出其他感情的可能。

男人看他一眼，像是信了。

周含墨难得笑了笑，调侃他。

“爸，你以后真的会娶唐简吗，你们要是结婚了，那我到时候就得叫自己同学一声小妈，想想，这缘分确实挺神奇”。

是神奇。

周枕生和唐简相遇的最初，原就是因着唐简对周含墨的那份喜欢，在江城的重逢，亦是如此。

所以，他有时都不知是该嫉妒，还是该庆幸。

后来，他告诉自己，不必管缘分的开始，他只要现在的过程，和未来的结果，是他想要的。

“我的妻子，只会是唐简”。

咚！啪！

烟花在夜空上绚烂炸开，五颜六色亮如星雨，东边刚燃尽，西面便又盛放，一家接一家，一户又一户。

桥市乡下的除夕夜，是要热闹一整宿的。

院子里八仙桌支起，摆上各种熟食水果的贡品，香炉白酒黄泡纸都备着。

大人们招呼孩子们按长幼站好，行拜祭礼，为来年祷告。

唐简作为孙子辈的老大，排在第一。

她前面是爸爸妈妈和几位叔婶姑姑，再前面领头祭拜的是家中尊长的爷爷奶奶。

闭眼祷告的时候，唐简在心中默念。

“各位神灵在上，信女唐简，在此祈祷——”

“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爸爸唐兴辉妈妈郑岚，身体健康，工作顺心”。

“希望我和我爱的人，周枕生，永远甜蜜快乐”。

“今年仅此两愿，无它求，拜托拜托”。

仪式结束后，几个婶婶姑姑打趣，说唐简那祷告的神情跟家中二老一样，虔诚认真得很。

堂屋新装上的液晶电视里，播放着春晚，声音很大，正到主持人介绍接下来是某某小品。

大人们说说笑笑回屋看节目，小孩子们跑去外面巷子里点炮仗。

唐简这个大孩子悄悄上了屋顶看烟花。

四周星星点点升起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周枕生在身边就好了。

然后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头像闪烁，大大的显示着字母，ZS。

唐简笑了。

指尖一滑，接听，却没开口说话。

那头男人等了几秒，没听见她的声音，似有了悟地轻笑。

“简简，I miss you.”

简简，我想你了。

闪闪烁烁的烟火下，唐简微弯着唇角，眼中是被爱人溺宠出来的笑，甜甜腻腻。

“周先生，你的简简，收到了你的想念，她有些话想告诉你，要听吗”。

男人笑，很配合她，“周先生很期待”。

唐简把手机凑到嘴边，软声细语道，“周枕生，我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我想让你开心，让你快乐，我希望以后的岁岁年年，你我能同坐一处，同看一场烟火”。

夜风窣窣，偶有几下噼啪炮竹声，各家像是商量好似的，在这个时刻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