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戒毒所，白筱绕并没有直接回白家。天色已经不早，医院周遭也沉寂了不少，郑叔好不容易才在附近找到一个停车位，对白筱绕说：“三小姐，我们还是先吃个饭吧。”

白筱绕从昨晚到现在都滴水未进。

“不用了。”她只是拒绝。

郑叔无奈地叹气。

白筱绕是来看岑老的。

她到的时候，医生正在巡视病房，她简略地问了问，病情还算稳定，但情况不容乐观。

病床上的岑老面容十分宁静，如同陷入恒长的睡眠，氧气罩放大着他细微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岑前辈强撑着身体来帮我，我却什么也回报不了他，”白筱绕语气有些缥缈，“我只有把香完成，才能不辜负他的期望。”

“知道您有这片心意，他就会很欣慰了。”郑叔在一边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接着说，嗓音透着迷茫，“一开始，我只是无法忍受妈妈背叛爸爸，所以才离开了白家。我自以为凭我的天赋，只要在调香界做出名声，总能挖出真相，找到水青，也想到会有人阻碍，但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但是为什么，会害得别人受伤、害得别人痛苦呢？那都是些无辜的人，是因为我执意要得到真相，才伤害了他们、折磨了他们？”

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透着痛苦。

“水青如果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在这些时候站出来？如果他是一个只知道躲在幕后的胆小鬼，我见到他又有什么意义？我甚至错过了去见爸爸最后一面，也不能去参加他的葬礼，为他送终……”

“三小姐。”郑叔只能站在她背后，轻叹。

“但是我一定会把香完成的，”她轻声说，“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愿望了。”

查房的医生指示护士换药，手里病历簿翻了一页，从中落了一张薄纸出来，正好飘在白筱绕脚下。郑叔拾起来，递还给他：“医生，您东西掉了。”

“哦哦，”医生笑了一下接过，看了眼那纸上的东西，脸色紧张一瞬，重新夹回去，“多谢。”

白筱绕不经意瞟见纸上的文字，神色一紧，不受控制地身体前倾抓住纸角，攥紧了手望向医生：“医生，我能不能看下这个？”

他面露愕然，同时为难道：“这是另外一位病人的病历，与岑老先生无关的，恐怕不太合适。”

白筱绕抿紧嘴唇，却没松手：“我是那位病人的亲人，我姓白。”

“这……”医生面露惊讶，慢慢将手松开，由她把那张纸夺了过去，又道，“我只是刚好负责打印那位先生的病历。”

话里有些撇开自己，不让白筱绕问他的意思。

那是白寰竹的病历！

病历上凝墨的字句记载着他去世前每日的病情，老弱的身体在病魔摧残下日渐崩坏，病危通知书下达的几天后，白寰竹的精神奇迹般好转了，然而就在第二天早晨，他失去了所有声息。

如果她能够来陪一陪他该多好，趁他还好好的，看看他笑，即便受他的责备也无妨。

她并不清楚白寰竹去世的具体时间，便下意识在纸上搜寻着日期，默念记着那忌日。

白筱绕曾经险些在寒冰冷气中僵死，一想到白寰竹在那样的地方待了足足一个月，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郑叔立在一旁，看见她身体忽然微微一抖，几乎要倒下，不由唤了声：“三小姐？”

白筱绕站定了，缓缓摇头：“我没事。”

“医生，我们还有两间房没查。”随行的护士给医生指了指挂钟，委婉地提醒要到下班时间了。

“这位小姐，”医生很容易便将病历从白筱绕手里抽了回去，他看着白筱绕的目光愣愣地追随着这张纸，很快地将它夹进文件夹里，低头道了声，“请节哀顺变。”

便带着几个护士走了出去。

“三小姐，”郑叔见她神情游离，猜测许是那张纸上的什么刺激到了她，问，“刚刚那是？”

“没什么，”白筱绕侧目看了眼床上安静睡着的岑老，仿佛看见死亡的暗影铺天盖地笼罩过来，她深吸了口气，放低声音，“我们走吧。”

她心头沉沉的。

“三小姐，我们是否要在附近先找个地方吃饭？”走在医院广场前，郑叔问道。

她并不觉得饿，但想起郑叔今天跟着她同样没吃过，白筱绕便点了点头，同时道：“郑叔，对不起。”

他后知后觉她在为着什么道歉，反而有些欣慰：“三小姐，您回来这些天，眼神一直飘忽着看不见人似的，听见您方才的话，我是高兴的。”

她怔住，还想说对不起，却想起刚才已经说过了，只好抿紧嘴唇。

再度直面白寰竹那一整个月的寂静孤冷，出离了愤怒的冷静占据了她的头脑。

因此当看见停车位车上倚着的那个人时，白筱绕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淡然得、冷漠得仿佛覆着冷霜。

司机站在白梓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