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绕像是躺在冰与火的界限上。
在冷得不禁牙齿打战的时候,同时又感觉到皮肤上剧烈的灼痛,意识在摇曳的冰雾和火焰之间穿行徘徊,总也找不到方寸之地,能令她躲避这种煎熬。
渐渐地,皮肤上的疼痛开始向头部集中,头疼得几乎快要炸裂的时候,白筱绕醒了。
没什么比被痛醒更难受的了。
意识一旦开始活动,疼痛便成倍增殖。
然后是身上和脸上的温度。她全身都浸在一片柔软的暖里,漾动着,像是水,脸上的温度则是有生命力的,干燥又温暖。
龙吟澈的手掌正落在她不正常红艳的脸上,红,温度也高,他正在考虑是继续由他待在这里,还是叫苏承晚或医生们来看看她发烧的状况,手里滚烫的皮肤忽然蹭动了一下。
白筱绕皱起脸轻哼,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怔了怔,垂下手,神色和语气都在一瞬间恢复了冷漠:“白筱绕。”
白筱绕的头痛还在持续,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只能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手想要挽留脸上的那道温度。
没料到她会来抓自己的手,龙吟澈顿在那里,任由她湿漉漉的手指圈住了自己的指尖。
白筱绕的睫毛慢慢扑闪着张开,喃喃:“……顾霰……”
黑影立刻甩开了她。
在室内灯光的映衬中,那影子分外高大,笼罩着她,从那里传来的声音压抑又冰冷。
“我不是顾霰。”
随后迅速远去。
记忆正在唤起中,白筱绕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冰库里濒死的记忆回笼,她才猛然清醒过来,急忙扒着缸边叫住他:“澈!你站住,我有很……”
身体的无力感超出了想象,她一下子歪在浴缸里站不起来,连声音也虚弱得简直不像自己的。
好在龙吟澈听到了水声,回眼看向她。
“……很重要的事告诉你。”她头疼得要命,却连抬手揉一揉的力气都没有了,紧紧皱起眉头说,“明晚你的手下计划叛乱,危险,你要相信我……”
龙吟澈看不下去她一脸痛苦还非要说话,背过身道:“我早就知道了。”
话落,人也已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白筱绕静了一会儿,垂眸躺回温水里,掀开身上白大褂的一角,腿上和手臂上错落着大片冻伤的伤痕,难怪会痛。
但是她还活着……太好了。
接着,白筱绕想起腿上原本一直绑着的枪袋,慌忙望向四下。
“是master赶去救的你,”苏承晚进来刚说了一句,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唇微勾起,晃了晃手里的衣物,枪袋正大摇大摆地放在最表面,“你在找这个?”
“承晚?”白筱绕抬起头,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神色紧张道,“把那个还给我!”
苏承晚的笑容渐冷,一面走过去,一面说:“能在master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你的心思比我想象中还是要多那么点儿。”
“还给我!”她加重了语气。
“不用这么紧张,”苏承晚把东西递到她手里,说,“如果我想对你不利,发现它的时候就交给master了。”
白筱绕抓紧袋子一捏,枪还在。
“为什么你要帮我?”她狐疑地抬头问。
苏承晚神色淡淡:“有人要你活着。”
白筱绕打量着苏承晚的表情,不由蹙眉,头微微一低,脑袋里又开始钝钝地发疼。
“你刚刚说,明晚有人要叛乱,情报确实?”苏承晚见状,弯身探她额头的温度,问。
“我从肖老那里听到的。”她侧过头。
苏承晚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你居然跟那个老狐狸有来往……算了。不过,既然你说是明晚,那master就危险了。”
“什么意思?”白筱绕追问。
“因为今天,已经是你说的‘明’了。”苏承晚直起身。
她不禁睁大眼睛。
“在这艘船上,master本就势单力薄,现在又和路隐闹了矛盾,一旦路隐松懈,肖集清就赢定了,”苏承晚自顾自地道,“这是他们脱离不妙处境的最后一刻,也的确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澈的处境真的这么糟糕?”白筱绕心里惴惴。
她不可否认地一笑:“但他应该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那你呢,承晚?”估量了一会儿现状,白筱绕又问,“你说你听命整个黑龙,这次,你要站在哪一边?”
“我?”苏承晚的笑容美丽又寡淡,“目前哪一边都不站。不过,最后,当然是赢家的那一边了。”
白筱绕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想帮master,但是白筱绕,就凭你,别给他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苏承晚把衣服丢在浴缸边上,对她说,“时间不多,歇得可以了就换衣服吧,他似乎想带你一起走。这是master给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