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人未得佛家真意，总说小乘佛法度己，大乘佛法渡人。这不过是身在山中，未见全貌。如果以“名实”相看，自然见得着其中区别。

话说我和师父夜叩宅门，开门的老头说我是恶人，呵，这也是个和刘伯钦一般的混小子！偏偏我师父还需要和他慢慢解释：“我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

老头板着脸说道：“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非唐人。”

我顿时不高兴了，我忍他很久了！我大声叫道：“你这个老头子一点眼色都没有！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什么‘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你们这里人家，也应该有人认得我，我甚至还见过你！”

别怪我说话声音大，老人家，很多时候耳背，你说话声音不大些，他怕是听不清楚，想不明白。我不喜欢重复说话，除非有这个必要。

那老头果然老实多了，问我：“你在哪里见我？”

我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时候一样，晃着脑袋说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在我面前偷过柴？在我脸上挑过菜？”

老头一听这话，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带着些怒气说道：“你这猴子胡说八道！我在哪里住？我又在哪里住？我到你面前偷柴、挑菜？”

我一听，气笑了，顽皮性子也起来了，和他赌咒说道：“我儿子才胡说八道！你是认不出我了，我是这两界山中石头缝里的大圣！你看仔细了！”

老头顿时醒悟，看我样子确实有些像，于是说道：“你倒是有些像他，但是你怎么出来的？”

我见他人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认错的速度还是挺快的，我今儿个高兴，不和他多计较。将我怎么被菩萨劝去取经，让我等唐僧揭帖脱身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这老头才下拜行礼，将我师父请了进去，叫来老妻和儿女一起相见。山里人就是没见识，就这么点事，把他们一家人高兴坏了。

先是喝茶，喝完茶，老头说道：“大圣啊，你好像也有些年纪了吧？”

好端端问我年纪做什么？炫耀自己活得久？看在你茶水不错的份上，我满足你，说道：“你今年几岁了？”

老头说道：“嗯嗯，我白活了一百三十岁了！”

他要是不“嗯嗯”两声，我说不定会夸他一句这么大年纪了，身体还这么好之类的话。不过现在，我只能说道：“还是我重子重孙哩！我什么出生的我早就忘了，只是在这山下，我就已经住了五百多年。”

老头也知道自己童心有些过了，于是说道：“是有是有。我曾记得祖公公说过，这山是从天而降的，压了一只神猴。只是到了今天，你才从里面出来。我小时候见你，你头上有草，脸上有泥巴，我还不怕你。现在脸上没了泥巴，头上没了青草，就是瘦了许多，腰间又穿了件虎皮，和鬼怪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这老头儿也挺会来事的，喝完茶又安排了斋饭。吃完饭，我问他：“你家是姓什么的？”

老头说道：“我家姓陈。”我师父听到这话，从座位上下来说道：“老施主，与贫僧是华宗。”

我好奇问道：“师父，你是唐姓，怎么和他是同姓的亲戚呢？”

师父说道：“我俗家也姓陈，乃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陈玄奘。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

那老头见我师父跟他是同姓，非常高兴。我则是说道：“老陈，有件事还是要麻烦你家一下。我有五百年没有洗澡了，你能不能烧一些开水，让我们师徒洗个澡，走的时候一齐谢你。”

老陈吩咐家人烧水点灯。我和师父洗完，坐在灯前，我向老陈说道：“老陈，还有一事麻烦你一下，有针线的话，借我用下。”

老陈知道我要做什么，一脸笑意的说道：“有，有，有。”于是让老妇人取来针线，递到我手里。我看了一眼周围，师父在洗澡的时候，脱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没穿，于是我扯过来披在身上，将那虎皮脱下，连接一处，打一个马面样的折子，围在腰间，用藤条固定好，走到师父面前，说道：“老孙今天这么个打扮，比起昨日来怎么样？”

师父看着我这样子，这才像个人样，也不用担心以后我会像今晚一样吓到别人了，说道：“好！好！好！这等样，才像个行者。”

师父说完，又打量我了一会儿，说道：“徒弟，你不嫌残旧，那件直裰儿，你就穿了罢。”

我高兴地说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我跑出去找了些草料喂了马，时间已经半夜，于是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请师父上路。师父穿好衣服，让我收拾好被褥行李。老陈也是个觉少的家伙，一大早就准备好了洗脸水和斋饭，非要我们吃了饭再走。盛情难却，吃完饭，我们师徒才又动身。我在前面带路，师父骑着马跟着，这一路虽然是餐风露宿，但不觉辛苦，转眼间就到了初冬。

“霜雕红叶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