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像个皇女啊，一天天学些风月调子，把人家正经公子冲病了。”

“可不是吗，旨意一下许公子就病了，怕不是被吓着了。”

“听说没及冠的时候就在青楼被撞见过好几次了，许公子嫁过去怕不是要料理二十几个侧君，谁受得了啊。”

“活腻歪了？"老太医呵斥道，”皇女也是你们这些小医男议论的？“

医男们吓得四散去做自己的事，老太医这才走过去抓药。

”师傅，这药发热致虚，是不是抓错了？“年轻的医官问道。

”胡说些什么，你还没出师呢”老太医话锋一转，“林霍沉，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明白了吗？”

“是。”

魏承鸾之前是见过许知宥的，宁国公的嫡子会和皇女皇子们在书院一起读书，那时候的许知宥比起现在很是稚嫩，却已经有了现在沉静温润的影子。一身质感极好的素衣，一半头发用玉簪挽住，另一半规矩地散下，衣摆微垂地，迎着书院的朝阳走在一片树荫斑驳里，若唤他的名字，如玉般的人就会微微抬头望向你，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点缀在他眼底，装满了溺人的温柔。

可后来不知怎的，他便对自己生疏了，走路都避着，再也没见过他温柔冲着自己笑的样子了。

……

“殿下，殿下。”

魏承鸾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许知宥房门口了。按照玄国的习俗，皇家娶亲，正君要提前搬居别处接受宫里姑姑的指导，正式接亲前再回本家。魏承鸾一听他生病骑着匹马便急匆匆赶来了，且不管外头的流言蜚语，屋子里头不断的咳声总是让人揪心。

以后就是自己的正君了，自己来看看不过是尽份义务，维持下相敬如宾的关系罢了。魏承鸾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抚抚胸口，掐灭心里那些因为回忆升出的小火苗。

回忆很美好，可现实早已物是人非。

魏承鸾推开门，淡淡的松香和药香填满了整间屋子，不禁多闻了两口。

宫中没有生父庇护，又是皇女，自出生那一刻便是众矢之的，宫里的夺嫡之战从未停止过。屋子里的脂粉甜香，青楼花出去的黄金百两，折花作诗吟诵风月，违背真正的心意去织就藏锋的罗网，她已做得滴水不漏。如今这淡香虽浅，却直勾人，青涩微苦，仿佛又回到了书院读书的日子，安静宁和，她能做一次真正的魏承鸾。

"好呛人的药味“，魏承鸾深吸了口气，伸手在鼻前扇了扇，皱眉道，”你们都出去，我看看他病成什么样子了。“

撩开帘子，魏承鸾方知美人皱眉，西子病姿之美。许知宥墨发散乱，眼睛紧闭着，病体痛苦，嘴唇都没了血色，只有眼尾泛着胭脂色楚楚勾人，人咳得厉害，魏承鸾走过去托住他的后背将他扶起，许是感受到别人的到来，许知宥身子惊了一下，一用劲咳得更厉害了。

”是我，魏承鸾。“他的身量高，魏承鸾干脆踢了鞋子从后面将他抱住，”来喝水“。

许知宥乖乖张嘴，喝完有了点精神才抬眼看她，低低地道了声谢。

”无妨……“魏承鸾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在嘴边滚了滚却说道，”母皇的旨意，是让我照顾好你。宁国公也嘱咐过。“

许知宥低头不语，好半天才道：”多谢……六殿下“。

”身边的姑姑男侍可还得力？可有苛待于你？“

”一切都好，多谢殿下关心。“许知宥顿了顿，”臣也不知为何患病，殿下有话可以直接问臣，不必劳费殿下的口舌。“

魏承鸾一噎，可真是长了一张不留情的嘴，看他恢复了点精神便打趣道：

”小时咱俩也挺亲的，怎的如今这么生分了？“

听着话里不自觉上翘的尾音，许知宥有些烦乱，时人所说果然不假，混迹青楼养下一身劣根性，心里不知该失落还是愤恨，索性扭过头不再看她，盯着她右边袖子的花纹瞧，突然看见右腕上有什么眼熟的东西，正欲细瞧，那人却抽手起了身：

”我不宜多留，你好好休息“。

病着身子发软，待许知宥转头看她时，只瞧见她身后的裙尾，在烛火下葳蕤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