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奶奶抬起头看看沙爱虎，展开缺牙的口笑道：“爱虎，你不是要跟我说话吗？咋又成了闷葫芦了？”

沙爱虎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奶奶，我是想跟你说说二喜婶子的事，可是，不知道怎么说……”

高二喜警觉地看着沙爱虎问道：“爱虎，我娘有啥事？”

“老奶奶，看见了吧，我还没说呢，他就开始……我还咋说？”沙爱虎赌气地说道。

姚二奶奶：“二喜，你让爱虎把话说完！”

高二喜：“好，你说你说！”

沙爱虎：“按说我是小辈，不该说长辈的事，可是我这个二百五不桶开这层窗户纸，又没人捅，老奶奶，我今天就犯上了，您老也多担待，行吗？”

姚二奶奶：“我不糊涂，你说吧！”

沙爱虎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奶奶，咱们村的事瞒谁也瞒不了您，二喜两岁没了爹，我听我爹说，劳动二爷一直把二喜当亲儿子对待，二喜家里的大事小情也都有劳动二爷操持，二喜婶子怕二喜委屈，这才没有改嫁，一直把二喜拉扯大，内心里已经把劳动二爷当成了真正的亲人。本来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可是谁也没想到祸从天降，爱军哥被周良新那王八蛋当街杀死，劳动二娘也心疼儿子含恨而去，三年多了，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让真正的杀人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爱军哥和劳动二娘还没有入土为安，为了支持劳动二爷上访告状，为了照顾好劳动二爷，二喜婶子起早贪黑磨豆腐，卖豆腐，一颗心全在劳动二爷身上，村里的人都明镜似的。要是没有二喜婶子照顾，劳动二爷也早就撑不下去了，这其间他们两人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的罪？就是因为没人敢站出来，推翻周新忠做的假证，说出那天晚上的真情，苦了死去的人，也苦了活着的劳动二爷和二喜婶不能搬到一起……”

说到这里，一向大咧咧的爱虎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跳到地上，在土炕前猛地给姚二奶奶跪下，直愣愣地看着姚二奶奶说道：“奶奶，我给您磕头了，求您成全了劳动二爷和二喜婶子的事吧！”

沙爱虎“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在地上。

高二喜本来想发火，但是听着听着，过去的一幕幕情景都在脑海中呈现，不知不觉地泪湿了双眼，冲动之下，也扑地在姚二奶奶跟前跪下，哽咽着说道：

“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娘吧！我娘为了我，苦了一辈子，她真的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姚二奶奶呆呆地坐在那儿，她的心被沙爱虎的话剧烈地震撼着，头有点晕眩起来。

姚二奶奶内心开始产生激烈的搏斗，一会儿这个念头占上风，一会儿那个念头占上风，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好。

沙爱虎见姚二奶奶呆怔怔地坐着，一言不发，两眼发直，唯恐老太太出什么毛病，担心地叫道：“奶奶，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高二喜擦擦眼泪，也喊道：“奶奶，您别这样！您要是为难，就当我没有求您！”

姚二奶奶眨眨眼睛，叹口气，对沙爱虎和高二喜说道：“你们两个是好孩子，比我这老婆子强，我是白活了一辈子，怎么老了就变得只顾着自己活了。这件事情，我得跟你玉英嫂子商量一下，你们出去吧，顺便把玉英嫂子喊进来。”

沙爱虎和高二喜闻言，知道姚二奶奶已经有了主意，兴奋地对视一眼，答应一声就麻溜儿地出屋喊谢玉英去了。

一边走，沙爱虎一边得意地想，要是姚二奶奶和谢玉英肯为爱军哥的惨死作证，指认周良新是真正的杀人犯，那么周良新这狗东西一定得偿命，爱军哥和劳动二娘在天之灵得到安慰，自己在孟书记和爱国哥面前，算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沙爱虎越想越美，禁不住偷偷地笑出声来。

高二喜怀疑沙爱虎是不是腿被打断的同时，脑子也打出了后遗症，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马虎沟村的废弃中学里。

扶贫工作队的办公室。

针对马虎沟村下一步工作的会议还在进行。

韩德全支书自首，周新忠会计停职，县里由纪委组织的以监察局名义进行对周春来秘密立案调查正在进行，对爱军案重新审查，周良新作为重伤沙爱虎的主犯突然放回村，种种情况都预示这马虎沟村的情况极为复杂，原先的两委班子基本瘫痪，以扶贫工作队为主，结合沙爱国等本村优秀人才，组成新的班子推进深入马虎沟村的各种工作，已经变得极为紧迫和必要。

孟凡晨和金国庆、邱益民、沙爱国四人对于村里的各种情况和各项工作开始认真研究，积极筹划，确保顺利进行。

孟凡晨明白，从小小的马虎沟村引起的这场蝴蝶效应，很快就要搅动整个藏马县，波及到海曲市，各方明暗势力已经悄悄地开始了试探性的博弈，在这个关键时候，只要稍微出点纰漏，就容易全盘皆输。

长长的会议桌上，五颜六色地摊满了各种按着手印的贫困补助、农牧业补贴、孤寡老人及伤残补助领取表的图片和彩色复印件。

从这么多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