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试放榜在洛城掀起了一股持久的浪潮。
三甲进士合共四百二十人,最低也是正八品的同进士出身。
这些文人可就比入了武榜的二十名考生讲究得多。
当夜里,好些人就开始歌舞笙箫,宴请四方,恨不得把死去的祖上十八代都从地里刨出来,给他们来一个觥筹交错,好让他们也看看,什么才叫那个光耀门楣。
秦淮河里的酒香飘荡了一整夜。
就连第二日林待之走过临江古道时,也被混在暖风里的酒气熏得醉人。
路上的行人不少,大多都是前往书院凑热闹的围观群众。
一旁面色红润的江枝压低了斗笠,伪装成粗鲁侠客模样,紧跟在林待之身后。
两人经过一道古巷时,林待之停住了脚,往里看了一眼。
发现早先挂有文家牌匾的古宅已经换了新门,往内敞开着。
一个招牌立于门外,赫然写着“锦食记”三个大字。
这是洛城的老牌坊了,看样子在这里又开了家新店。
原先的住户早已不在,只有越过墙角的紫藤正绽得欢喜。
“怎么了?”江枝压低了声音,看着若有所思的林待之,问道。
“一个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故事罢了。”林待之笑了笑,心想自己又不是进京赶考落第的诗人,同文运来间的因果也早就两断,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俗世间的事,从来不都不相通。
顺心如意便好,何必强求。
他抬脚继续朝书院走去。
江枝疑惑皱了皱眉:“桃花笑春风?可那不是紫藤花吗?还有这桃花春风究竟是出自哪个典故,为何跟青庐剑仙好些诗词一般莫名其妙?”
……
思贤台下人山人海。
只因修行者之间的事情,向来比文人墨客更令老百姓感兴趣。
那些离他们越远的,就越是要接近。
所以今天的主角和昨日不同,是获得武试前十的考生,至于另外十个榜上有名的倒霉蛋,是没有进入浮生塔资格的。
“为什么文试上榜这么多人?武试却只有二十个,还只有十个能进入浮生塔?”一个外乡来的游侠问洛城本地书生。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文试选贤举能,是做朝廷人才储备之用,自然要多一点。武试入朝为官倒是其次,拔高我人族年轻一代的水平才是关键。更何况,那些底层武官的位置,可都是给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留着的。”那个书生言辞里语气显得颇为骄傲,看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
林待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家伙八成是新入榜的进士。
他拉着江枝,用浑厚的灵力挤开人群,向着后场而去。
那位书生被他不小心推搡了一下,顿时气得不行,刚想骂些什么便对上了林待之略带歉意的眸子,于是愤怒的词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仿佛吃了一记闷屁,脸涨得通红。
武榜和他并没什么关系,所以他最多只认得银发少年申绣,并不知道还有个名不见经传的林待之。
心道一声粗鄙的武夫,他不服气地伸出脚,就想绊一绊那借着蛮力挤开他人的家伙。
林待之看都未看,借着武者天赋感知,无意中就踩在了他的脚踝上,塌了过去。
江枝却不小心绊了一下,被林待之微抬手托住了。
他的斗笠落在了怀里。
给人使绊子的书生额间冷汗涔涔,五官因疼痛扭曲成一团,愤怒看向了远去的两个人。
江枝回过头同他歉疚笑了笑。
他却怔住了,这张脸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文试放榜的首名,这届新科状元的画像?
……
林待之来到了后场,熊德胜却很不好意思地将江枝拦了下来,解释道:“只有要进浮生塔的人才能进去。”
这时,洛城府的通判过来,说府尹大人请新科状元去近处搭建的帐下一叙。
江枝看了看林待之。
后者朝他点头,道:“张大人不偏不倚,算不上站队。”
江枝怔了一会,才明白林待之说的是什么意思,也同他回敬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后场里的柳飞早就等着了。
他目不斜视,盯着不远处的罗厌,双手杵着长剑,站得笔直,头也没回,道:“你来了。”
林待之怔了片刻,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应和一句“我本不该来的”。
此时罗厌的目光也落在了林待之身上。
柳飞仍旧一副寂寞如雪的模样,凝视着罗厌,叹道:“他似乎很喜欢看你。”
林待之沉默了好一会,道:“江枝让你多看书,不是去看小菊最喜欢的武侠话本。刻意去装孤寂是一件很无趣的事,风雨中持剑而立固然潇洒,但事后感染风寒的模样真的很狼狈。”
柳飞瞥了他一眼,道:“无所谓,我是四品高手,不会轻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