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暮色依旧，但已不再是空无一人。

无数人影在晚霞下来来去去，看那服饰，应该都是栖凤寺的僧人们。

钟鼓楼上，数十僧人盘坐诵经，一人站在钟杵边，等待着暮色降临。

“咚——咚——”待一众僧人击鼓吟咒完毕，钟声便开始响起。

此时一道火光从大雄宝殿冲天而起，转眼便蔓延到整个寺庙。

“咚——咚——”钟声未曾停止，和尚依旧专注而平静。随后，无数杀喊声传来，一个个面色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而来，那些尚且还沉浸在晚霞的余晖中的僧人，有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斩断。

“魔族！是魔族！魔族入侵皇城，赶紧通知陛……”话还没说完，一名老僧就被一个魔族将领一刀斩下头颅，他舔舐着刀口的鲜血，冰蓝色的眼神漠然而残忍。

“咚——咚——”钟声依旧，速度由慢而快，已经到了第一百下。

就在快敲完第六个十八下的时候，一支长箭破云而来，穿过敲钟人的眉心，落在了古钟之上。

额间一抹刀伤的将领神色平静，缓缓放下手中长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钟声落尽，度一切苦厄，断无边业障。”林待之缓缓开口，“这便是慈悲。”

“凤鸣山离皇城不过百里地，为何会有魔族？”裴清语神色伤感，沉声问道。

“相信这点裴阁老比我们更清楚。”

裴清语檀口张了张，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阴魂聚而不散，是谓执念。”林待之没继续这个话题，继续说：“同时也因为只是一缕执念，所以无法被感知——他们是鬼，也非鬼。”

“这与我们遇到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裴清语稍显虚弱，不解问道。

林待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等等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清语做事前容易寻求一下这位下属的意见。

林待之虽然没有修为，但胆比她大的多，也就同意了她的建议。

两个人上了鼓楼，找到一个视野开阔，还算隐蔽的位置藏身。

……

夜色席卷大地，月光凉如秋水。

“这把剑很好看。”鼓楼上，林待之看着裴清语手中的流凰，突然说道。

“这是父亲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东西，同时也是他至交好友的剑。”裴清语将怀中的剑紧了紧，仰起脸继续说道：“本就是还剩一半的断剑，如今人不在了，总得帮他保管。”

林待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继续轻声问道：“听这话说，剑原先的主人是不在人世了吗？”

“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死去呢？”裴清语眼圈泛红，喃喃自语。

明月清辉仿佛流水倾泻，映照在白裙少女比月色更美的脸蛋上，她拢了拢如雪的裙摆，将柳枝般柔弱飘荡的发带拨到细腻白嫩的螓首前，目光悠悠，恍如隔世。

……那一年，洛城一场大雪，漫天银白。

暮冬的风在炮竹声里吹过千家万户，于是从深门别院中飘进寻常人家的荼蘼琴音与茶香也被一同搅碎，和着舞姬的歌声在欢声笑语中响彻出新年的模样。

被冰封的寄月湖如镜面般光滑，北面的商铺一改昨日的热闹与繁华，给风雪飘摇中身着白衣练剑的少年平添了一丝恣意与洒脱。

风雪山河入眼，可始终遮掩不了那袭如瀑白衣的恢弘剑光。

冰面上，身着鹅黄锦袍的小女孩撑着纸伞，从雪白狐裘里探出的小脸蛋被冻得通红。

风雪很是晦暗，她的眼神很是明亮。

“爹爹，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着林寻哥哥学剑呢？”小女孩吹弹可破的俏脸上满是向往，看向了在湖心亭端坐赏雪的清隽书生。

书生手从红泥烧制的火炉上拿开，掸着袖袍招了招，温和笑道：“清语过来，梅子酒爹帮你温好了。”

小女孩小跑着走了进来，收起纸伞放在一旁，俏生生站立着，眼神却依旧向着冰上舞剑的少年。

书生轻柔帮她掸去月牙儿般眉间霜雪，半开玩笑着说道：“等清语年岁再大些，爹就把你许配给林小兄弟怎么样？”

“但爷爷说，清语可能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小女孩明亮的眼神忽然暗淡，很显然，她对于婚姻早就有超越年龄的认知。

“婚书这种东西，只要不是当面承认，又怎么做得了数？”

“可是，可是林寻哥哥未必愿意要我。”小女孩哑着声，低着小脑袋好像要哭出来一样，“他心里只想着青州那个大姐姐。”

书生自然知道这小祖宗是装模作样给自己看，也就顺她的意哄道：“等清语长大后，自然会是和你娘亲一样，是这十四州内最美丽的女子，你林寻哥哥又怎么会不喜欢？”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爹爹呢。”

不过才未满六岁的小女孩瞬间眉笑眼舒，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挂满了得意，“这可是爹说的，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