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十六年。
又是四年一大考的青云试。
送走了冬末最后一场雪,春闱还遥遥不见影。
洛城却已经渐渐喧嚣起来。
醉月轩是坐落在南城寄月湖北岸的客栈,以网罗十四州小吃出名。
为了迎接外客,他们早就请来了北街瓦舍最有名的说书先生,日复一日说着洛城人耳熟能详的故事。
这可就苦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这些故事听了大半辈子,哪怕他说书人舌绽莲花,左右也不过就是外来人最爱听的女帝、剑仙之流。
耳朵都快听出茧来。
于是乎,在店家的刻意疏导下,想品尝美食的洛城人去了二楼雅间,面向露台的门窗紧闭。
而外来捧场的客人磕着瓜子花生,在天井下一桌桌围着露台而坐。
不过热闹向来属于大多数人,孤独却要自个儿独自品尝。
恰好在二楼面朝寄月湖的雅间里,就坐着这么一位独自斟酒,吃着花生的青年。
他一身玄色衣衫,身形清俊颀长。
长发半扎,颇为随意,遮住了眉眼。
细看下颌棱角分明,清隽俊秀,唇瓣厚薄合度,只是看上去略显苍白,失了几许血色。
偶尔灌上一口小酒,就着花生,听风里传来的声音,沾有酒渍的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
分明隐约只露出了半张脸,微微一笑却流露出风采照人的气质。
他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不仅可以看着寄月湖湖心亭子的风光,而且还能听听各位食客茶余饭后的奇怪谈资。
靠窗的风拂上他的发梢,同时,也吹散开了他的眉眼。
那是同样的落拓洒脱。
眉星目朗,依旧少年模样。
“宇字五号房一十二桌,蓉城龙抄手一份,到嘞您——”
一声吆喝,小二推开雅间的门,给青年邻桌的送上一碗小吃。
正好春风微凉,穿堂而过。
……
……
说书先生厚重苍凉的声音涌了进来:
“话说五百年前,十四州大陆诸侯乱战,北有雪魔环伺,南有妖蛮侵扰。正当这人族内忧外患危急存亡之时,女帝起于楚州,只用了区区十载不到,便平定天下,建千古未有之帝制。此后修长城以抗雪魔,凿运河以通南北,统一文字,创发货币,如今的青云试不过只是女帝灿若星辰篇章中寥寥一笔罢了。相传啊,关于这青云试,还有一个史书上不曾记载的故事——诸位看官莫急,且听我细……”
……
……
“啪——”
一位匆匆赶来的汉子走进雅间,关上门,径直坐在了靠窗青年旁边一桌上。
“让文兄久等了,还望文兄莫怪!”汉子一屁股坐下,冲对面的马脸青年道。
“无妨,我准备了梁州新淘来的小吃,咱们边吃边聊,最近洛城新鲜事可多了。”
“那可好,你齐大哥我做的都是卖力气的粗鄙活,哪有你这读书人知道的多,今个清闲,还不得听你说道说道。”
“哪有什么粗鄙不粗鄙,齐大哥做的事,可比朝廷里那些人干净的多。”
马脸书生语气忿忿,但声音却不敢大,“说起朝廷,齐大哥可听得最近洛城裴府的事?”
“哪个裴府?”
“还能有哪个裴府?这洛城难不成还有第二个裴府?”
汉子恍然大悟,“哦哦,裴家小凤凰。”
“对的,小弟正要说这个洛城一等一的美人!”
“砰——”
一坛酒径直被摆上了桌,赫然是醉月轩最有名也是最昂贵的醉仙酿。
“赏个脸,一起喝酒?”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桌边,温和笑着。
书生很快便认出了这是之前独自靠窗喝酒的男子,之前倒是没看真切,现在细看却是俊秀儒雅,气质非凡,想来肯定不是俗人。
“兄台也对那裴家小凤凰感兴趣?”
知道青年并非什么坏人,马脸书生自然不会拒绝二十两一坛的醉仙酿——那喝的可不是酒,是白花花的银票啊。
“有幸见上过一面,挺好看。”青年自顾自坐了下来。
马脸青年露出一个同道中人的笑容,“在下文运来,敢问兄台大名。”
“林待之。”
“来,林兄,我敬你一杯。”
文运来径直给自己倒上一杯,满脸沉醉。
“话说咱们这洛城第一美女,偏偏不爱女红爱武功。这不,朝廷才下来一封文书,任命裴清语裴家大小姐掌灵枢处总务司一职。”
“灵枢处?”汉子怔住,他是个大大咧咧的粗人,只管有酒吃有菜品,哪里听说过这名头。
林待之似乎也是饶有兴趣,放下了酒杯,想听听他的说辞。
“想来林兄也不清楚,我便好好说道说道……”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