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朦胧了月色,雨遮住了行人远望的路。五更天,漫漫飞雪。
若周影在,一定会说一句:“风伤秋落孤寂,雪起还是我。”
你尝过雪的味道吗?凉凉的,一下子就能透到心底。
琴声遥遥,楼头残梦,此刻风寒,霜更重。
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村郭萧条,城对着夕阳道。
踏着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兵刃和盔甲胡乱地丢弃,带着火苗的弓箭斜斜地插在地上,到处硝烟弥漫。
耳旁到处是呼儿唤女的痛哭声和士兵的呻吟。逃难的人扶子携幼,步履匆忙,逆着人流而上,血肆无忌惮的流淌,早已染红了衣襟,满眼是尸横遍野和古道荒凉,哪有活人的气息。
“晓玉!晓玉!……”
一声声呼唤,焦急中又透着绝望和凄凉。
他拨开人群,不顾一切的寻找着,通红的双眼,急促的呼吸,正午的骄阳,都在消耗着他最后的力气。
风再一次吹起,黄沙迷了双眼,夹杂着阵阵血腥气,今人暄晕。
“晓玉!……”
记不清已经喊了多少次,都无人应答。
突然,一个白衣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女子手握一把乳白色的长剑,身着淡黄色梅花纹纱袍,头上插着一支梅花流苏簪,一双眼如清泉,美人兮,瓜子脸,唇如樱桃,肤若白雪,一身白裙,如玉似仙。
那女子琅琅跄跄,显然受了伤,身上的白衣染了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旁人的。
唯有手上一串米粒大小的玉珠手链,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他心中暗暗松了气,痴痴地笑了,但又犹豫起来,不敢上前,他怕她不记得他,他怕……
女子仰头,命中注定般的与他的目光碰在一处。
“红无双!”
声音甜而轻,像吹了口气一样,红无双勉强地笑了,心中愧疚,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一把抓起晓玉的手腕,拉着她便往回走。
“这里不安全,随后再给你解释。”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从山坡上奔下一匹受惊的马,红无双想躲,已然来不及。
马荡起一路烟尘,直奔二人而来,情急之下,女子挣脱了红无双的手,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晓玉!!……”
在漫天黄沙中,他仿佛看到晓玉的眼中似有水汽,那一刻他担心,他害怕极了——要失去她了吗?
沙尘滚滚,晓玉看到他惊恐的眼神。不禁想:倘若在临死前能得到他这样焦急的关怀,是不是也不算枉然。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毫无力气,眼前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又仿佛处在一个无底深渊。
周围充满着杂乱的声音,折磨得他头欲裂。
“啊!”的一声。
红无双从床上惊坐起,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口喘着气。
他告诉自己,只是梦而已,可是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同样的梦了。
红无双穿上靴子,起身走到窗边,手扶栏杆向远眺,这是在天山的最高处,从此望去,可以看到整个大东的全貌。
此刻,己至五更,雪也停了,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给人一种繁华安宁的错觉,也不知这样的盛世还能维持多久。
红无双仰头问天,与其说是问天,不如说是心中的执念。
晓玉,你还活着,对吗?
晓玉,你在哪啊?
最近总是梦见她,默然想起她,红无双自嘲地笑了笑。
雪时有时无,红无双伸手接住,却又倾刻化为雪水。
夜深了,屋中的灯也熄了。
枝雪初积,翠草易泣,红萼无言耽相忆。
或许这句话,此刻的红无双并不懂,也许只有当一切以闹剧结束,才会幡然醒悟吧。
天色熹微,逐渐照亮了波墨般的山水。
屋前的梅树,枝叶清透而饱满,似用翡翠雕琢而成。
树干上还残留着积雪,花开了满枝,暗发清香擎着红得欲滴血的花瓣,似画中的冰肌玉骨。
大东皇城*玉山郊外*
在一片竹林深处,传来阵阵琴声,欢悦时,如风抚起了层层涟漪,凄冷萧索时又如劵劵而来的汩汩细流。
琴声是从一个小山洞中传出的,竹林的遮天蔽日,造就了山洞的清幽隐密。
洞门上挂着块木牌,上书——“罗藤洞”。
字迹娟秀,一看便是文静的女子所写。
洞中昏暗狭长,靠着石壁上每隔几步挂着的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
煤油灯的尽头是一间石室,门上挂着半卷赤珠帘,隐约可见,一女子端坐石室中央,轻扶琴弦,一男子双膝跪倒,施礼道:
“公主!”
琴声戛然而止。
女子站起身来,挑开了珠帘,她年纪轻轻,白纱遮面,一身白色曳地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