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高昌城内热闹非凡，“麦西来甫”的歌声飞扬，传遍大。大小小的街巷，叶霏烟因忙碌而错过了连日来的歌舞集会。

安西节度使季闻仲因病告假，或将提前退休。尉迟烽身为安西节度副使，在李嗣的默许下，开始大刀阔斧地对都护府进行改制。

每天早上八点，叶霏烟踏进办公室，就会见到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这些重要文档依旧需要以纸质的形式备份存档。

她几乎把自己泡在了咖啡罐里，耗上一整天的时间将卷宗“清零”，而每到凌晨，那些卷宗便像是被施展过重置魔法一般，奇迹般地再度出现在了她的桌上。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道谕令。

“扩建太空防御系统，培养更多的太空作战兵力……圣人觉得安西都护府的改制可以作为试点在各州道进行推广，派我去长安做一次报告。”叶霏烟说罢看向李嗣，“大都护，等我从长安回来，可以请假休息吗？”

李嗣环抱着双臂点了点头，尉迟烽趁势抬手示意道：“我要告假回于阗，叶参军不妨随我一起，换个环境散散心。”

叶霏烟望向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飞往长安，花了半日做完报告。含元殿上，隆恩浩荡，她被任命为安西节度使，尉迟烽迁升安西副都护。

叶霏烟自然知道这升职的机会是怎么来的，她痛恨天子，亦无法原谅自己，但却又不得不感激龙

椅上那人赐予她的权力。

或许只有握住“剑柄”，她才可以得到无畏的勇气，体会到过去李星鸿给她带来的无限安全感。

但唯有她自己清楚，她想要的再也不是太平表象。她和天子之间的信任关系已经被打破，她更想让上天降下一场变革之雨。

她拒绝了神枢院旧友的宴请，披着夜色回到高昌，一下飞鳐，便见到尉迟烽站在车边和杨雪钊等候她。

“杨都尉怕你觉得孤单，决定陪你一起去于阗。”尉迟烽笑道。

“我只有三天的假。”杨雪钊撇了下嘴，掏出刚托人从月轮带回来的游戏掌机，带上了耳机，转身从车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给叶霏烟。

尉迟烽道：“上车吃吧。”

叶霏烟捧着热乎的糕点，有些感动，又有些无措。

“其实不必这样刻意关照我……”她望向杨雪钊，满怀感激。

“他想去吐蕃罢了。”尉迟烽揭穿道。

“我没说要去吐蕃，那儿有什么意思？太冷了，受不了。”杨雪钊跷着腿，显得满不在乎，“你俩都不正常，这两个月里和打了鸡血一样搞改制，别以为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放不下也是情理之中，我怕你俩做傻事，才决定跟着的。”

叶霏烟扪心自问，她的确想用压榨精力的方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手头的工作，每天工作至凌晨，她可以从桌案到床铺无缝入睡。

至于尉迟烽，她已经

领略到安西军中的“雄狮”发起狠来把手下新兵训得蜕了三层皮的狠劲了。

“这辈子不可能原谅李微。”尉迟烽双手扶着方向盘，毫不避讳地痛斥道，“他是天子，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

“烦了，毁灭吧。”杨雪钊噼里啪啦地摁着游戏手柄，头也不抬地说。

“皇城有金吾卫重兵把守，强攻不可取，得用‘特洛伊木马计’。”尉迟烽应道。

“得先提前收买线人，调查天子行程。”

太阳能混动载具无声地行驶在空旷的原野上，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上的二人一唱一和，沉醉于幻想之中。

叶霏烟终于忍不住打断道：“考虑点儿现实的问题吧，比如早上吃什么？”

“叶姐姐想吃什么？听你的。”

叶霏烟想了一下，言道：“法王寺街边摊上的胡饼和奶茶。”

天际微光涌现，葳蕤繁茂的野草比人高。早上六点，三人在驿站简单洗漱了一番，随即入城，尉迟烽将车停在了法王寺前的充电桩旁。

叶霏烟和杨雪钊一道在街边坐下，等候第一炉胡饼出炉。行人熙熙攘攘，偶有人认出了尉迟烽，便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和常年驻扎于香巴拉的摄政王尉迟伽罗不同，尉迟烽在百姓眼中显得更为和蔼、平易近人。

叶霏烟低头在包里寻找翻译用的耳机，杨雪钊从耳朵上摘了一只递给她。

“王上，请收下今天早上刚挤的新鲜驼奶！”“王

上，这是我家母鸡生的蛋……”“这是刚采摘下来的天山血菊……”

尉迟烽拒绝了乡亲们热情的馈赠，单只从那小姑娘手里接过了野菊，笑着用塞语回应道：“谢谢你的花，愿你的世界永远被太阳照亮。”

“苏利亚！”

听到有人用这个称呼呼唤自己，尉迟烽怔了一下，回首看向来者。

“泽珠……真的是你？”

“是我啊，苏利亚！”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冲上来给了尉迟烽一个热情的拥抱，“我毕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