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伽罗卸任第一天，于阗王跑了。

“他要送婉奴回长安啊，这不是要紧事嘛……天子叨念着婉玉公主呢。”叶霏烟好说歹说，劝服尉迟伽罗再上一天班。

“也不差这一天是不是？”她道。

尉迟伽罗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案上的文书，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去，又迅速缩了回来。

“这是容弈教授一大早派人送来的，朱雀号修理费用相关的文件，请王上过目。”叶霏烟替他将文书一一摊开，递送给他，“这一份是香巴拉古刹重建的请示文件。”

尉迟伽罗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微小动作，仿佛都透露着“不想上班”。

“我就不打扰您办公啦。”

叶霏烟挥了挥手，以尽量不那么张扬的姿势缓缓平移出大殿。

李星鸿环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对她道，“我想好了，一起去吃烤肉吧！”

“嘘……”叶霏烟诚惶诚恐地捂住了李星鸿的嘴，将他拉扯到一边，“小点声，别让王上听见了。”

尉迟伽罗煞有介事地清了下嗓。门口的护卫颔首低眉，忍不住笑了一下。

香巴拉最繁华的美食街，各家店铺都将烤架摆放在门店最显眼的位置，到处都飘散着

肉类炙烤或浇卤的香气，电饼铛里的煎饼吱吱作响。

不论是附近的农户还是劳工，都坐在露天的摊上，摆上一扎麦酒，一盆焖肉，两三个小菜，四五个馅饼，唠不完的嗑。

偶有手里拿着铜铃铛的萨满穿过街巷，脖子上盘着一条绿眼睛的机械细蛇，脸上带着和俗世格格不入的肃穆神情。

叶霏烟看到过当地萨满为死在路边的猫和狗招魂，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对着天地叩拜，仿佛进入无我状态。

也有一些看起来更像是江湖郎中的“萨满”，用银针与膏药救济那些穷苦的百姓。

载着新铸佛像的卡车驶过街道，太阳照射在佛像的蓝宝石双目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叶霏烟惭愧心理作祟，在大快朵颐之余，命店家打包了一份烤羊腿带回了行宫。

餐桌前，尉迟伽罗拿起烤羊腿，左看右看，叹了口气。

“其实我的梦想是想当牧羊人。”

“王上，您再不吃它就凉了，凉了它就不香了。这可是香巴拉最难排到号的烤肉，味道特别棒！”叶霏烟面不改色，连哄带骗地说道，“羊的梦想就是被喜爱他的人享用，所以快吃吧。”

人与人

的悲欢并不相通，她不明白一条鱼为什么想要离开大海，就像她同样不明白李星鸿为什么喜欢吃甜豆腐脑。

尉迟伽罗的“罢工”决定看似突然，但从尉迟烽的反应来看，这是他俩之间积蓄已久的矛盾。

尉迟烽在长安待了三天，就在王庭上下所有人都以为尉迟伽罗要向全世界公告“寻找走失于阗国王”的时候，神枢院内部论坛里浮起了一些小道消息。

“长安最近有什么消息吗？”早餐桌上，李星鸿忽然问道。

叶霏烟正在拜读杨风华所撰写的《大唐新闻》通版长文，不时发出啧啧赞叹。

和这篇长文同时发出的，还有一道针对叶王山镖局的调查密令。叶霏烟从长庚同盟会论坛得知这一消息时，丝毫不觉得意外。

叶王山镖局一直是于阗的经济支柱，调查叶王山对于阗来说无异于自废武功。但她有种直觉，胆敢和于阗王庭作对的叶王山镖局，准是有更厉害的幕后靠山。

“我的天呐！杨前辈居然把咱俩也写进去了！”她惊讶地拿起平板，得意地展示给李星鸿看，“咱俩在象城见义勇为的事迹登报了！”

“昨天晚上就已经被李风衍教训过一

顿，行事张扬，早晚出事。”李星鸿喝了一口奶茶，抿了下嘴，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叶霏烟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学院会不会给奖励？她和李星鸿可是抓到了大唐头号通缉犯！那些悬赏金额足够她承担起叶府的水电网络开支了，并且绰绰有余。她从前不敢设想的计划，譬如定制浮云实体机甲，或许也可以提上日程……

“听阿基里斯说，昨天晚上，尉迟烽和索朗闹得不愉快，被捅到皇帝那儿去了。”李星鸿语气幽幽地说道。

叶霏烟放下平板，霎时止住了所有幻想，这消息像颗炸弹，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

“是因为婉奴的婚事？”

她知道尉迟烽一定会在这件事上沉不住气，但以他的脾气，段然不会在婉奴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快，至于吐蕃王子，那必然是要遭尉迟烽记恨的。

“李承舜钦定的事，他反驳不了，这是以卵击石。”李星鸿道。

叶霏烟自然知晓这道理。天子指婚，将婉玉公主给许配给索朗王子，也有意让吐蕃与于阗偃旗卧鼓，永世交好。

她看出了李星鸿的忧虑，便安慰道，“那个蛮子……哦不，索朗王子有点

儿缺根筋，多半是他激怒了尉迟烽。你也不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