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昏暗无光，少年只觉得自己懵懵懂懂行走于天地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他刻意遗忘的岁月里。

眼前所见的混沌景象尽数被风吹散，金色细沙如奔流的波涛般自脚底滚过。黄沙之下，生锈的铁器、腐化的骸骨一一涌现。

他猛然惊觉，抬眼时天际阴云翻滚，一抹血光自眼前掠过。

“云敛，别哭……要像……一样……”

“淼哥！”

年幼的孩童伸出稚嫩的双手穿过火海，捧到的却只有一团焦炭。

“天地一逆旅，万物归虚尘……”

肩上搭着黑色貂绒外袍的白发老者坐在披着狼

皮的王座上，双目微合，用低哑深沉的嗓音道，“孤自以为能躲过劫数，却不知天命难违。云敛，若孤不在了，谁来为那些亡魂奏鸣沙调？你能代替孤吗？你能吗……”

“阿翁！”

天地无声，日月无光，手握长剑的少年立于船头，独自凝视着岸上的火海，以及伫立在火海之中的黑色人影。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淼哥……阿翁……

少年拔剑，指向虚空，月光轻盈，在剑尖上跳跃。

“李星鸿！”

叶霏烟高喝一声，却未能得到回应，失去理智的李星鸿反倒拔拳对准了她。

她顿

时被吓清醒了，下意识闪身躲过，还未来得及出手反击，又是一击掌风掠过门面，一滴冷汗自她的额角滑落——李星鸿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身手，只是在这种失控的状况下，拳法失了准头，倘若他恢复神智，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说不清楚。

可她不想这么憋屈地死。

短暂的寂静过后，叶霏烟抄起地上的陶罐往李星鸿脑袋上砸去。

“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一下撞击让李星鸿的动作迟钝了不少。望着他额角淌下的血迹，叶霏烟在心中默念了一声“罪过”，随即闭上双眼又是一拳砸向

其门面。

“可别怪我下手太重，是你先动手揍我的。”叶霏烟注视着倒下的李星鸿，不由得撇了下嘴。

“鸣沙调……”

“什么？”

“琵琶声……”李星鸿眸光微动，视线移向叶霏烟，喃喃道，“你听不见吗……”

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穿枣红色胡袍的高大男子喊了声“云敛”，带着一队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李星鸿恢复了些许神志，四肢仍旧不听使唤，虚指了一下那扇朱红色木门。男子见状，上前一脚踹上那门，然而木门却纹丝不动。

叶霏烟正觉得男子眼熟，此刻

不免替他尴尬了一下，提醒道，“往外拉。”

木门被打开，刺鼻气味扑来，众人下意识捂住口鼻。

“是硫，尉迟，退后。”李星鸿提醒道。

“不光有硫，里面还贮藏着大量弹药，我们还是尽快出去吧。”男子说罢便要去扶李星鸿。李星鸿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看向身后。

男子会意，咧了下嘴，转过身来看向叶霏烟，一双碧色眸子似笑非笑，“叶姑娘，得罪了。”

叶霏烟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高大的胡人男子扛在了肩上。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人便是昨日里在都护府门前见到的那名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