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德随手拿过桌边准备好的热毛巾，他手腕处积了一点墨，沾上的瞬间顿时晕开，原本白色干净的一面立马变黑。

“你是聪明人。”他抬眼看她，声音沉沉，“难道就没想过这件事和阿琛有关？”

再想云淡风轻，微微撰紧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沈汐洁冷脸道：“我不信。”

傅承德收了笔，把刚刚写好的字放到一旁通风晾干。

大大的‘祸’字尤为刺眼，仿佛暗中的一双利眸，盯的她背后生凉。

傅承德不冷不热，“如果你爱的人算计了你最亲近的人，会怎么选？”

沈汐洁果断说：“没有这种如果和假设，我相信阿琛的为人，也相信我哥的眼光。”

“你算漏了人心。”

沈汐洁脸上划过一丝不耐，抬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到了，您请我来是打哑谜的话，恕难以奉陪。”

她脚步微转，正准备朝门边走去，傅承德不辨喜怒接道：“我记得之前，你喜欢的不是阿琛。”

“你喜欢你哥。”他轻笑一声，“祁风延也不完全算你兄长，青梅竹马，有感情也正常。”

沈汐洁眉心狂跳，陈年旧事被一股脑倒出，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怕有人去傅景琛面前嚼舌根。

他现在什么都记不清，是最好的突破口。

傅承德想提从前的事，她手里也不是没他的料，她和傅景琛都不是那种干坐着等人挫的善男信女，真要扎在心上，除非被最亲近的人背刺一刀。

面无表情下，沈汐洁近乎冷漠道：“情感这种东西，如果仅凭一段时间去定位一辈子，是不是太过肤浅？别说我对我哥什么感情，就凭您在阿琛妈妈坐月子时让白女士爬床上位，这点就足以证明，有些感情不过一瞬。”

她说完，对面意料之中的沉默，沈汐洁依旧站在书房中央，黑衣纤影，却顶着赛过金刚石还硬的骨头。

半晌，傅承德道：“你还没嫁进傅家，没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沈汐洁口吻淡淡，“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就像您说我和我哥，我提您的曾经，大家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闲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说的比谁准确？还是傅董仗着比我多吃了几年饭，年岁过高给了您错觉，可以随便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

这么些年，除了那个女人，从未有人再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说话间，傅承德有一刹那恍惚，又像是后知后觉般，明白傅景琛为什么会选沈汐洁。

但爱是一回事，合适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两个在一起，注定有一个要玩命，沈汐洁无所畏惧，只要傅景琛想做什么，她会支持。

但支持的代价高昂无比，他不能接受自己一个儿子掉进深坑，另一个又跌入悬崖。

“祁风延车祸当天，阿琛刚好被人绑架，我已经报了警，他却执意要他来，沿海公路的下车匝道口早就蹲了人，如果没有阿琛，你哥不至于出事，他没倒下，沈家也不会败，更不至于落到这番田地。”

他一字一句，用刀口挑开沈汐洁陈年旧疤，“后来云舟注资沈氏，你以为是他偏爱？”

傅承德不轻不重地嗤笑道：“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不折手段赎罪而已。”

张口的速度快过思考，沈汐洁下意识否认，“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

“他知道你喜欢祁风延，想尽方法拆散你们，后来得不到你的心，至少得到了你的人，你觉得楚家对不起你，其实从一开始目标就错了。”

沈汐洁神色淡定，不细看只觉得她有些疲惫，她喉咙像是被鱼刺卡住，不敢说话，越扒越深，怕到最后一切结果都是真的。

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收紧，掩在睫毛下的眼球半垂，片刻，她轻轻深呼吸，抬眼道：“编故事是为了替楚家开脱的话，那您打错算盘了。”

傅承德云淡风轻问：“唐雨泽结婚那晚，你凭什么觉得一个我管不了的儿子会安静地跪下让我动手？”

回忆如潮水拍岸，沈汐洁指甲嵌进手心，很快地刺了一下。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叫嚣，一个让她不要听，如果傅景琛真是这种人，那这些年的感情和惦念，都是演的吗？还是人性之恶，城府之深能到达这种地步？

另一个却带着十足蛊惑，像是出现在奇闻异录上的美女蛇，一眨不眨地问她：真的不好奇吗？很多话听一面之词能得有什么结果，万一挖出点东西，也好及时……对，及时止损。

她把包放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坐下，摆明了让傅承德继续说。

“当年祁风延车祸后，警局那边包括肇事司机，都是我在背后打点，他以云舟股份和我交换，合同在这。”

白纸黑字的一叠纸推过来刹那，沈汐洁无疑冷了脸。

一页页翻过，前面都是冰冷的条款，直到到了利益版块时，傅景琛的需求赫然清楚的刻在纸上。

他要傅承德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底下落款处是熟悉的笔迹，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