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湿重，穿行其间，像是在冷冷的湿雨中。桑笙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避开了热闹，走到偏僻寂静的深巷中。

夜色黑压压一片，寒气浓重得结了层冰。她在废弃的高宅前停下，安静的夜色下，几只夜鸮扑棱着飞走，深夜重归寂静。

这里曾是鬼市最繁华的街道，如今却日日掩在黑夜雾色中，孤独荒废。

许是旧年将消，近日桑笙总想起些往日旧事，免不了发呆失神片刻，搅得她心绪涌动。

桑笙舒口气，转身离开。

雾气重得厉害，墙面地面湿漉漉一片，倒真像下过一场雨。

穿过几条街，热闹便如浪潮呼拥而至。许多铺子为了不压货，竟学着外面商家的手段，搞起了大促销。

东街区的热闹更倾向于平凡人间的集市，桑笙在拥挤的热闹中，也被煽动了几分购买的兴致，走走停停买了些小玩意。

人多免不了碰撞，饶是能避得开无意的接触，但总有那么一小撮人费尽心思想要撞上来。

桑笙慢悠悠地往前走，假装不知道口袋里少了几张符纸。碰见便是有缘，今天权当是给“有缘人”一个惊喜。

只是今夜的“有缘人”似乎有些多，她买个炒白果的功夫，口袋里的符纸少了一半。

桑笙一手拎着刚出锅的炒白果，一手飞速钳住在腰间打探的手。

掌心里的手腕着实细了些，桑笙低头，看向刚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孩。

鬼市里的生意各种各样，“偷儿”也是门生意。桑笙接管鬼市时并未完全取缔这一行当，并非不想，而是无用。

既然取缔不了，索性安置在手下，还能加以约束。

只是眼下这“偷儿”年纪着实小了些，不过**岁，身上衣服单薄，明显不合身，露出一截冻得发青的手腕脚腕。

桑笙盯着她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松了松。

干这一行儿的眼色出奇厉害，女孩眼珠子咕噜一转，面露哀求，神情越发可怜。

“姐姐行行好，我第一次做这事儿，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她低声哀求，眼神飘忽地瞥了眼不远处的巷子。

桑笙没说话，她看得出来女孩在演戏，也知道不远处一定有双眼睛盯着这边看。

毕竟，偷儿也是有师父教，并且要经过实习实践，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独立的偷儿。

更何况她年纪这样小。

掌心下纤细的手腕忽地用力挣开，小姑娘一扭身，灵活地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桑笙收回手，盯着人群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走过七转八回的山路，一丝光亮从门缝内迸出，桑笙推开虚掩的门。

顺顺正在后院忙活，见着桑笙便走过来：“姑奶奶忙完了？我暂时走不开，您一等，我叫人送您。”说着，便去喊小五金。

麻杆一样的少年在栏杆上蹿来蹿去，灵活地像只猴儿。

媚姑正侧对着她在不远处的回廊角上，大冷天还穿着露大腿的开叉旗袍，上身围着条白色皮草坎肩。

她对面站着个高大的男人，面容被悬挂的灯笼挂帘遮住大半，只露出个下巴。

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媚姑娇羞一笑，伸出手指戳了几下男人的胸膛。

小五金跳过来遮住了桑笙的视线，她收回目光，问小五金：“浮生若梦最近很忙？这几次来都没见着媚姑。”

“忙呢，媚姑也忙。年关人多事儿杂，这几天还有人抱怨丢了东西，忙都忙不过来了。”

小五金跑前跑后跑了一天，终于逮着机会溜溜嘴皮子了，不等桑笙问自个就叭叭地说了起来。

“顺顺大哥两天没合眼，嘿，今天终于把那偷儿逮住了。您猜怎么着，一逮逮了三个！”

他说着，顺嘴提醒道：“这个时候偷儿最活跃了，尤其是那里头，姑奶奶您小心着点。”

说完，好像想起些什么，忙嘿嘿笑着挠头：“瞧我，又在说胡话了，那些人哪能偷到您头上去啊。”

电光火石间，桑笙忽然想起什么，脚步猛地顿住。手伸进口袋，只摸到几张符纸。

……

夜色下，有人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她左拐右拐跑到一条安静幽长的巷子，躲在一堆竹竿的遮掩下，小心翼翼地将伸开手。

天寒地冻，衣衫单薄，唯有紧攥住的掌心有缕缕热气。

小女孩望着被汗水浸湿的符纸，撇撇嘴团起来随意丢到一边。看到珠子时，眼中又满是欣喜。

虽说这枚珠子比不上钱财来的方便实惠，但对她来说，能捞一点是一点。身为一个偷儿，她一眼便觉出这枚珠子不像外表般普通。

女孩反复打量着手里的珠子，幻想着能卖出个好价钱。

欣赏完毕，她小心地将珠子贴身放好，弯腰爬出来竹竿堆。她没发现，在她身后闪过一道黑影。

今夜似乎格外冷，她抱着胳膊，浑身像绑着沙袋一样重。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