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滴答声在空旷的黑夜里响起。桑笙睁眼，四周一片黑暗。

脑袋仍旧昏沉，双腿软绵无力。她想起自己中的毒，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两个小孔。

细小的血口外泛着青黑，血珠已然凝结。那青黑的瘀血并未扩散，且有消退之意。

掌心上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伤口，她翻过手，一道红肿的伤口横在掌心上。桑笙肤色白，身上稍微有一点青痕，便显得触目惊心。

鼻间嗅到了一股潮湿，她抬头，昏暗的夜里，有流雾散开。

雾气从远处慢慢流过来，桑笙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雾气稀薄朦胧，凝聚在一起时，影影绰绰像是个人影。

她紧跟其后，看着那雾流过死寂的桃树，淌过土间的白骨。

桑笙顿住。

冬夜里，桃花纷飞，无数的花瓣从高大的桃树上落下。老树后，是安静的古村。

溪流潺潺，雾气朦胧。古村隐在流动的雾气后，安静得像是闺阁内略带哀愁的少妇。

花落满肩，桑笙听到了低低的吟唱。轻柔，缥缈，轻而易举地在内心深处掀起了波浪。

她被那轻柔哀伤的音调击中，从灵魂深处产生了短暂的共鸣。脑海中一尾鱼飞速游过，她想要抓住什么，伸手，只握住了几片薄薄的花瓣。

寂静的夜晚，传来几声狗吠，将桑笙从沉思中拉回。

冰冷月色下，几个醉醺醺的汉子嬉笑着说着荤话，东倒西歪地走到后山的谷仓处。

一人边解裤腰带，边回头用方言骂着几人。一阵叽里咕噜后，另外几人步履踉跄着走到后山的几棵树旁。

意识到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动作，桑笙将目光移开。移开的瞬间，眼风扫过那几棵瘦小的树。

光秃秃的桃枝微颤，隐约有绿芽从褐色枝条上鼓起。

这个安静的冬夜，无风，甚凉。

惨叫声突兀瘆人，她看过去，那几个方才还在笑骂的醉汉，如今满脸惊恐。

桃树抽出了绿芽，枝条抽长，长到可以穿透人的躯体，在体内生长出**枝叶。

那汉子表情扭曲痛苦，无数的枝条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内冒出。隔着一层皮肉，隐约可见内里不断生长的枝叶。

皮肉迅速流失，汉子转眼变成了风干的腊肉。桃木吸收了足够的养分，粗壮的树根冒出土壤，将尚有一丝意识的汉子紧紧裹住，慢慢绞进盘错的树根内。

在场的无一人逃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体内便生长出无数的枝条。生长的桃木枝穿透皮肉骨骼，几人硬生生疼死过去。

村中隐约响起几声狗吠，后山的树恢复安静，老老实实地埋在冬夜冰凉的土壤内，回味着方才安静的屠杀。

桑笙走在山路上，月光将脚下的路铺了层银白的霜，雾岭像是下了场雪。

她向前走，望着擦肩走过的人，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上一刻还在说笑，下一刻脸上便长出了枝叶。她一路走，走过安静祥和的古村。

在她经过的地方，祥和化成了灰烬，灰烬散开，只有断壁颓垣的荒芜。

古村荒废无人，桑笙停在村子的尽头。她回身，远远望见，隔着溪流的老树下，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扶树而立。

那双黝黑沉静的眼，静静地隔着薄雾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