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杀破狼的话事人阿里巴巴，久仰大名呵。”他从大氅中拿出一翠一白两枚玉扳指献上：“薄礼。”阿里巴巴鞠躬道：“仁兄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

络腮胡，系了十几条小辫的糙人来到他们之间一把抢下扳指：“大哥你收着吧。”李三斤悄悄扫了眼这汉子，虎皮帽，虎皮袄，粗布黑裤，老布鞋，应是杀破狼的斥候山鸡。李三斤边摸敞开的胸膛上的刀痕边赞道：“阁下想必是个勇士。”他亲热地搂住阿里巴巴，“大哥才是西柳的扛把子。”

“科举拒绝了他是那狗皇帝的损失！”

掌柜不慌不忙地烫好酒后摆在正中央唯一的圆桌上。李三斤把两位领头人带到桌前后挨个将捕快一伙和杀破狼的部众安排坐下，点了好酒好菜伺候，带着小甲回到圆桌：“两位皆乃英雄豪杰，干嘛打打杀杀呢，无论谁伤了都是西柳城的一大不幸。”

江天昊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兵贼势不两立。”江青明附和。山鸡打了个酒嗝，“窃民之贼教训起正义之贼来了，反正汝等只嘴上功夫厉害些罢了。”小甲一脚粉碎店中唯一完好的地砖，震得所有人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李三斤端起杯给各位敬酒：“在场的贼即我一个，”他朝江天昊作揖：“捕快捉拿罪犯保卫民众是大功臣，受皇帝倚重程度甚于军队。而且您的天罡三十六刀出神入化，以一人之力破了朝廷禁军都管不了的冥教。”一盏下肚后他又朝阿里巴巴敬酒：“杀破狼乃西戎骁骑，首领的仗义在江湖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曾助西戎打败朝廷的十万雄兵。”

他在柜台上排出三枚天子币：“请店家给各位好汉上招牌肥羊。”那老翁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公子出手阔绰啊。”

“小弟不才，除了搞钱别无他长，诸位方为对天下有益之人啊。”他迈出那步恰踩在茶杯碎片上，疼得他直吸气，还不忘对打酒老叟说：“天下少不了百姓和侠客。”

阿里巴巴纠正：“侠客也是百姓。”肥羊的上桌融化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两派人毫无违和感地拉起了家常。江青明与小甲同桌进餐，前者抓着羊腿撕咬，后者一碗接一碗地饮牛奶，无论给自己还是主人夹菜一概斯斯文文，李三斤号召他一起狼吞虎咽未果只好站起来吃饭——嫌他给自己慢条斯理夹菜那样，仿佛厚道丈夫对娇弱小媳妇儿。

“江湖人都喝酒。”江青明端酒杯向小甲挑衅。

“江捕头功力略减呵，不知能否应对皇帝小儿的喽罗。”飞溅的墨点打碎了菜盘和酒壶。“坏孩子好久不见。”江青明往回急退三步可诸葛青云依旧黏在眼前，“能在恶匪横行的西柳保持任性是件好事。”

李三斤缩在柜台下和打酒翁聊天：“老人家在大漠中开店很辛苦吧。与儿孙共享天伦之乐不好么？”老翁山羊胡花白，讲话漏风：“贱骨头闲不住，”他浑浊的眼睛飘往门外：“在此开店也算与儿为伴了。”老翁把头探下，笑眯眯的：“开店能挣不少嘞。一天十两白银不在话下。”

李三斤来了兴趣：“豪侠们打坏的东西多吧，客也不多，咋挣的呢？”

老人把满当当的酒递给李三斤，笨手笨脚的他一碰到杯子酒酒溅了一鞋子。朝诸葛努嘴，他们正讨论劫皇帝粮车之事。

“江捕快熟悉地形与路线，负责监视，杀破狼路子野，负责接应与分销，我断后。”诸葛青云把扇子打开，上面印有“和气生财”四个大字。

“诸葛还是厚道些吧。”一苗条少女从牛车中坐起，长相清纯却抹了妖媚的紫色眼影和青色腮红，白色罩衫一尘不染但是袖口的扣子有些掉线。少女伸个懒腰后跳到李三斤面前，两眼放光。“小李子！”她跳过来挂在匆忙站起的李三斤胸前：“想死你啦！”

诸葛青云用扇子点了点她：“教主注意形象。”她还是亲热地拥抱李三斤，恨不得当他四季随身的钱包，晶莹的大眼睛深情凝望男人：“想死你啦。”

诸葛青云只好把气撒在呻吟的刺客身上——狂敲他脑袋。“你知道我是谁吗？吾乃皇帝最器重的新人刺客，杜氏精锐，京城三百佳杰出青年，动了我陛下一定会整死你们的。”

本地人包括诸葛青云立刻噤若寒蝉，压抑的气氛直到李三斤的废话响起才再度缓解，不过气势减弱，最终也归于沉默。

黑云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