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坐了一夜，酒精上头，说了很多。

我告诉他，我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跟我当初告诉沂舟的话也告诉了他。

他不解，但就这么安静地听着。

“那你不想回去吗？”果然人问的问题都跟自己的经历拉扯，他不说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他是善良的，在乎别人感受的。

我抬头看着黑夜，“想啊。”

这句话出口季经承明显耷拉下去，不再说话。

我笑了笑，身子凑近过去，在他耳边悄悄说，“但是我不走，知道为什么吗？”

他耳朵马上红了，想远离我，又舍不得。

“因为啊……我为你而来啊，我不会走的。”我是有心思去逗他的，想看看他会不会害羞。

他不说话，反而耳朵更红了。

我也不说话，轻轻挪回去，抬头安静看着夜空。

季经承是难过的，在她说出她想回去的时候，他不知道那个世界是否真实，但是她说她想离开，自己会很难过。

她的气息很近，似乎有安神的作用抚平我的心思。直到她说，我为你而来，不会走的。

他不敢回答，怕打碎这一场美梦。他想，要是一直这样待着，该多好。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肩膀传来重量，转头一看，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瞌睡，头低到他肩膀上了。

这个动作持续很久，肩膀酸了也没有动。求求时间慢一点，他就这么看着她，真可爱啊。不自觉地露出很难见到的微笑。

微风吹过，吹来少年心里的生机，吹动少年绷紧的心弦，吹散了少年的坚强。

季经承怕温度降低，宋珺宁会感冒，想到她上次发热要死要活的，其实他就在门外，看着她，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那时候觉得看她一眼会踏实很多。

他也曾心软过，他见到她的第一刻，他预感到什么，所以不想与她有接触。可是随着她一点点努力拉开沉重的心门，探头探脑。笨死了，就为了一个陌生人做这么多，得不到回应还这么固执，真够傻的。

但是当门打开的角度不断增大，光透进来，照亮他越来越多，他又怎么拒绝。他想靠近她，即使很荒唐，即使很离谱。他会告诉自己，救了一命，就暂且回报一下而已，没什么的。

喜欢就是这样，当耳边传来她一举一动的信息，心也被她牵扯。

听到她受伤，自己马上想办法去找跌打药，要是是自己，他会敷衍了事。但是，是她。

他意识到自己的关心，有些惊讶，有些不服气，不断提示自己，只是报恩而已，就这一次，之后就不用再注意了。

真的是这样吗？

看到她为了搭配别人，选择相对应的穿着，嫉妒得发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生气，没想到她把发带扯下来系在他的手腕。他没有拒绝，事后找借口，只是一物换一物而已没什么的。

不是的。当她生日的时候，他竟然把母亲的镯子给她了。母亲厌恶他，但是他渴望爱，把母亲的镯子偷偷留下来。

给了宋珺宁，他只有这个了。这些年他看着镯子想着报仇，却轻易送给了她。因为，他想给她最好的。

自己生日根本不记得了，也是，谁会记得一个妖怪的生日呢？她问的时候，他本来想说同一天，怕她发觉，就说了第二天。

很可笑的是，这样做的理由就是，想靠近她一点，哪怕是很幼稚的一个事情。

一大早就开始期待，怕她取笑，硬是出去盲目转了很久，直到晚上才发觉没时间了，也不顾什么颜面在等。

她会不会不记得？不记得也不怪她，谁会记得呢。

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来了，手上依旧绑着发带，提着一壶酒。

我们在屋顶喝酒，很奇妙，我第一次喝酒。酒量很不好，突然很想说什么。

就问她为什么觉得自己的眼睛好看？她原来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无知者无畏。这是我第一个想法。

后来我迷迷糊糊把母亲和我的事情全都告诉她了，我后悔，她会怎么看我。大概以后都不想跟我接触吧，杀了人还是妖怪。

我等着她说话，紧张的口干舌燥，好害怕她突然冷漠地看着自己，跟那些人一样。

她没有，她说，她陪着我，她心疼我。我想笑，可是看到她眼睛里的真诚，流下了泪。

我以为我已经没有心了，眼泪都在那时流干了，不是的。她的到来，否定了我所有的失败。

我从小到大都在想，我错了吗？没人肯告诉我。

直到那个笨蛋认真地说，我没错。我的眼睛是好看的，我可以救人，我都可以。

她安慰我，我竟然这么脆弱。我意识到，我真的喜欢上她了。

她也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包括她的世界。

我相信，只要你不走都可以。因为我问她，“你为什么都告诉我？”

她眨着眼睛，“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