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很快被熄灭了。

凌若萱躺在床上昏迷着，大师兄则一直守在床边。他用布帮她擦去脸上落的烟灰，心中满是不忍和自责，若是那时自己留在藏书阁，便可早些发现起火，兴许也不至于此。

师叔带了桑澜来，代为照顾凌若萱，并吩咐：“她醒了便带她来见我！”说罢，便转身离开，还带走了大师兄。

凌若萱缓缓睁开眼，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已是日上三竿，便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只觉得一阵晕眩，前夜自己好似睡得格外的沉，却还不知自己已大难临头。

桑澜见她醒来，对她说了昨日夜里的事。

凌若萱很是吃惊，心想：莫非是自己睡得太熟，碰倒了烛台而不自知？

桑澜又道：“师叔让你醒后去正厅外候着。”

“好，我这就去。”凌若萱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整理好衣带，出了屋。

师兄弟们在园内分列两边，师叔在堂上坐着，只见大师兄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望着跪在园中的凌若萱。此时的他，显得格外的冰冷，给人无法靠近的距离感。当着众弟子的面，眼神里是柔和的，却用严厉的语气训斥她道：“先生叫你抄书，你却把藏书阁给烧了。藏书阁内多少上古典籍孤本，无价至宝，如今付之一炬，损失不可估量！”

“师兄我……”

未待凌若萱说完，他便继续厉声道：“你生性顽劣，仗着有几分小聪明，目无规矩，如今不罚你难以服众，来人，罚二十杖。”

话音刚落，有两名弟子便取来一寸宽五六尺长的木质戒尺来，站到凌若萱背后。

大师兄转身进了屋，关上门，阖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走到堂下，扑通跪在师叔面前。

屋内只有他二人。

大师兄从未这样指责过她，凌若萱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害怕，就好像自己倚仗已久的靠山崩塌了一般，整个人都不禁颤抖起来，机敏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被强行按在长条椅上，戒尺一下接着一下得打在她的背上，不久便血染白衣，血肉模糊。被叫来立在两旁观刑的同门皆不忍直视，亦是胆颤，毕竟这样的公开体罚如同彗星闪现，学院里几十年都不见一回，若非犯了天大的错，绝不会对门下弟子施以如此重罚。

受罚时，她流着泪，一口一口地呕着鲜血，仍高声大喊：

“师兄！师兄，我知道错了！……师兄，我知道错了……”

大师兄跪在师叔面前，听着一声那板子重击皮肉之声，一句“知错”，心中宛如刀绞，眼睛也湿润了，他低着头，咬着唇，紧握的拳头快是要掐出血来。

“……师兄，我知道错了……”

“啪！”

叫喊声渐渐轻了下去，而有节奏的击打声便逐渐清晰，一下一下，叫人听着后背发凉。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开口道：“昨夜是弟子当值，藏书阁失火失察我亦有责任，且凌若萱已有所悔过，望师叔开恩。”说罢，俯身跪拜。

“在你当值之夜出了这种事，你确实难辞其咎。”师叔正襟危坐，严肃地训诫他，“你师傅远游，师门暂由我管理，但未来终是要将师门转交到你手上。你是未来掌门！如此妇人之仁，怎担大任！今日让你处罚了这犯错的女弟子，就是要你知道赏罚有度，法大于情！”

“藏书阁意外失火定有蹊跷！她本非嗜睡之人，而我将她救出时，她像是被迷药迷晕的。”

“昨夜藏书阁失火时阁中是否唯独她一人？”

“是。”

师叔生气地站起身，呵斥道：“那不是她还会有谁？有谁要加害她？还是害我苍河院？”

大师兄不答。

师叔将手背过身去，继续道：“同门师兄妹之间互帮互助无可厚非，然你如此纵容，恐有包庇之嫌，如此，何以在众弟子前立威？二十戒尺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但足以给她一个教训，也给你一个教训。她平日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勤能补拙，如她这般心怀不轨又不堪雕琢的朽木，苍河院留不得！你师傅回来我会将情况告知，而如今，你须早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