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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鱼的歌声

低头一瞥,G突然发现有个东西伏在船边。湿漉漉的头,白皙的面庞。皮肤下的组织似乎有意识地移动,像某种液体。头发丝很粗,仍旧像那天一样缠着甩在背后。胸膛上并不是没有鳞片,而是半透明的麟,到了胳膊肘才逐渐不见。

当天离得远,看不真切,现在G才直观体会到对方身形的高大,肌肉线条的明练。不知道的人看到此景,会以为一只海中猛兽抓到了可怜人类的小船。

“你做恶梦了吗。“对方往后缩了缩,故意做出怀疑表情,忽而笑了,笑容很温暖。

但此时的G大气不敢喘,特别留意他笑时候嘴里的牙。看见除却虎牙是尖的,其他的牙都平整洁白。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看着面前的生物,从紧靠船的另一侧缓慢调整重心。刚才的梦境,和现在的冲击,让她一时分不清。

人鱼发现不对,收回了刚才的嬉皮笑脸。G恐惧的神情,让他多少猜出了噩梦的内容。“你……”

但没“你“出来,就被G打断:“你吃人吗?”

对方表情皱一下,似乎听到什么笑话,难以置信地斜过身去:“你刚才做噩梦梦到我吃人吗?”

G愣住。她突然明白自己说了伤人的话。她赶紧扯谎。“不,不是你。我刚才梦到自己被鲸鱼吃掉了。”

“哦。”人鱼思索般,直起回缩的身子。“是不是这里没有灯,你害怕了?”

G瞄了他一眼,不敢出声。

对方便靠近些,语气更加温和:“鲸鱼不会出现在这里,它在更远的地方,也不喜欢吃人,据说人身上的污染可多了。”

“人身体里有毒素,一些鲸鱼即使不小心吃了人,也会吐出来的。“

这番安慰没起太大作用,G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对方以为她不信,加了句:“真的!”

“你倒可以说点别的理由。”G哭笑不得。“什么身上污染可多了……”

“诶。”人鱼笑出来,向她伸出手——手指纤长,还有蹼连着,看上去很光溜。G试图理解其中意思,迟疑一下,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刚触碰到,发现果然很光滑。对方体温很低,G觉得像摸到一块潮乎乎的冰冷礁石。这触感让她联想起刚才的噩梦。

但人鱼握住她的手,像握住宝物一样往胸口的方向轻轻藏起,G起初怕他想将自己拉下水,还有所反抗,最后发现自己多虑了。对方充满感情的举动,将那触感带来的不适完全抵消。

对方感觉到,G手上的脉搏确实不平稳。面前的人,发丝胡乱飞着,被阳光晒黑了多度,略显可怜地裹在毯子里,周围除了背包,就只有一瓶水。

“你怎么来找我了呢。”他有些心酸,抬起眼。

“啊我……”G支吾着,目光不由被吸引。真好看啊,柔软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像照着一个滴水的大理石雕塑,那双眼沉静专注地看着自己,淡金的睫毛上还有一滴小小水珠。G任由内心一块地方被牵动,她低头望了他很久,心情平静下来。

“我想和你聊聊天……“G感觉喉头发紧,说出这句后,哽了很久。“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山。”对方轻声说。

“嗯?你怎么叫山?”

“我为什么不能叫山啊?”

“你应该叫贝壳、海参……哦,这也不合适。”

“哈哈哈哈有点变态了,哪有叫自己海参的。”山笑起来。

G对他的用词感到惊异,海洋生物的文化水平如此与时俱进吗?“你知道变态的含义吗?不对,你怎么学会的中文?”

“我无法行走,但是精神可以去其他地方。”

“什么意思,想象吗?”

“不是的,就是用精神去游历。”山换了只手与她相握,将胳膊支在船边。“我知道你们的城市,你们的文化,也知道你们的科技。”

“如果我想,还能知道所有船只的航线,只是选择性不去了解。”

“啊?”G懵住。

“就像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山温和地笑着。”但只能知道大概地点时间,不太精准,所以我来晚了……“

他说那些G倒是能理解。多年前,她在一次半梦半醒间,体会过山描述的感觉。像卡在某个维度,能瞬间知晓很多事情。所以与山初遇的时候,她有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可是,为什么那么聪明还要潜伏在海里?何不自己打造一个城市,与人类社交?但还没张口问,她明白了答案。

“你们藏起来,是好事。”G说道。

“是啊,我知道你会明白。“山凝视着她的手背。“人类关于人鱼的传说,都是根据我们祖先改编的,真实情况可没那么美好。”

“我们觉得人类有些笨,感情无法互通,所以不想交流。但还是有很少一部分试图与人社交,可惜结局都比较惨。不是被骗就是被抓,要不就是被直接弄死。人类充满攻击性……我们发现大多数人,只有在感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尊重其他生物。”

“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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