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得封禹压制内阁，这些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武将多吃败仗议和停战，皇帝少了对他们的猜忌，民生因为停战得以休养生息，虽是百废待兴，却已能见欣荣之势。而后宫美人流水一样送进去，更是消磨了皇帝的意志，所以当年忌惮打压的武将求见，让他一时心虚得直接慌了神。

皇帝手中的折子仿佛沾染了瘟疫一样，让他直接甩了出去，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封禹任那折子从自己眼底滑过，然后撞在椅子腿，仰天摊开着，根本没有挪动脚步去拾起来的准备。

石少监站在门口，听到动静偷偷探头，扫一眼地上的折子，扫一眼八风不动的掌印大人，立马缩回脑袋。

“曹泓什么意思！发现什么东西值当咄咄逼人，还要押着朕审南直隶那群废物？！怎么，他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朕要听令于他？！”

皇帝的怒骂声在屋内回荡着，封禹这才撩起眼皮，朝外喊了一声：“给圣上奉茶。”

闻言的石少监忙答应，快步去到隔壁茶水房倒了新茶送入内。

把茶给到皇帝后，石少监垂着头，去将椅子腿边的折子拾起来，再送到皇帝案前。

皇帝正要喝水，见折子再被递回来，手一抖，险些被倾洒出来的热水烫着。

“你看看，曹泓那嘴脸！”皇帝一看到折子就头疼，实在是不想面对曹泓。

着急中，皇帝却忘记了，前几日才让封禹背了船厂的锅，逼着人立下军令状。

封禹装作什么都不知，接过折子，认认真真地逐字逐句地看，看得心里一阵好笑。

曹泓不愧是曹泓，字字犀利，就差指着皇帝鼻子骂：当年败仗和老子有屁关系了。

不怪皇帝刚才吓成那样，老底都落人手里了，若叫曹泓知道这些年都成了背锅的，可不得起兵谋逆！

“曹提督这火气是有点大，但心里再着急，也不能冲着圣上闹脾气不是。”封禹唇角啜着淡淡的笑，温文儒雅之下，是尖锐的刺，“不过曹提督的气恼确实也有因而出，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妄为，居然敢在战船上动手脚。角胶这东西不可多得，这是连宫内都被他们的人渗透了吗？”

一句大胆妄为，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皇帝脸上。

皇帝憋得脸色铁青。

他是皇帝，天子，天下之主！大胆妄为如何！

可偏生这会他不敢说。

因为皇帝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试图将战船的问题转嫁到封禹身上，这做法，和背后给曹泓捅刀子一模一样！

而且封禹太聪明了，聪明得让皇帝害怕，害怕他在蛛丝马迹中发现自己的心思。

封禹他手中的刀，可万万不能再扎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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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他也除了封禹，再无人可用！

没了封禹，内阁会将皇权分之，他会再次被架空成了傀儡皇帝！

皇帝回想起当年被东西两厂摆布的日子，便是连身边的妃子都是那群阉党的人，让他连临幸美人都害怕。

害怕美人怀了龙子，自己就再无用处！

所以皇帝一直认为，自己立太子立得早，是幸事，这样就转移了东西两厂的目光，太子才成了他们的绊脚石。

而他的这个太子也很有本事，躲过几次暗算，稳稳当着储君。直到封禹接手，自己才有了好日子过。

皇帝想得入神，封禹在边上喊了好几声圣上。

“圣上，如今要再查，就得从东西两厂还在的时候查起，才能知道哪一步出了疏漏，让一个作坊运营至今。”封禹见皇帝回神，笑吟吟提议。

从东西两厂查起，那是查东西两厂还是查他？！

皇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又一时找不到借口，不知该怎么推脱，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能应对。

封禹呢，浑身都是坏心眼，更别提还要磋磨人，见此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表情，叹息道：“说到底，还是臣无能，没能料理完先前这些纰漏。究竟是什么时候放的大量角胶，让他们能一直沿用至今。”

“看来，圣上确实是要先审南直隶六部官员，特别是兵部和工部。”

“先有明月教混入行宫，差点行刺得手，再有角胶作坊，果真是烂到根子去了！”

说到最后，封禹的神色且厉且冷，投来视线的皇帝心虚得心脏直跳。

“爱、爱卿别动气，只是现在也不方便审讯，不是要动身了？”皇帝想了半天，终于找了最好的借口。

这话一出，皇帝果然见到封禹面露犹豫，顿时觉得此计可行，绞尽脑汁继续道：“而且先前不是有证据显示，船厂有凌家的人在插手，指不定这些个混账都被凌家和楚王收买了！”

“可能角胶作坊也是他们的手笔！”

皇帝越说越觉得能掩盖，表情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封禹却摇头：“楚王如若有这个本事能在多年前就把手伸进皇宫，就不会隐忍到现在，才被齐首辅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