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来几年来第一次哭，第一次嚎啕大哭。他的心中积攒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有恐惧、有不甘，怎样都可以，只要活着，只要离开妈妈，离开窟桐村活着，怎样都可以！

“……”

可是女人沉默了。

一开始，阿来还以为她不愿意接受自己这样一个不知来头的小孩，后来才知道，她的沉默是在为自己想后路。

“跟着我，你没有办法上学的……”女人喃喃道：“而且很辛苦，每天要干很多活，要受很多苦，只能待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而且……”

“我愿意我愿意！”

阿来急忙表态：“我不上学，我从来没有上过学，我不怕苦，我会修电器，会开车，你让我干啥都可以！我就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女人不知眼前的男孩经历了什么，可瞬间红透的眼睛和夺眶而出的泪水让自己明白他受了很多苦，于是轻叹了一口气：“跟我走吧。”

阿来不敢完全相信眼前的女人，却也只能相信她。默默跟在女人身后，两人在荒地上走了很久很久，直至走到一个十几米高的土楼梯前一起爬了上去。

阿来牢牢记住来时的路，如果出现任何意外还可以原路返回，求生的欲望大过一切，在妈妈手下苟且那么长时间，他知道活着难，也懂得活下去才有机会改变一切。

“你是生病了被家里人送来这里的吗？”女人的声音很柔和，生怕吓到阿来：“你为什么会从那里出来？”

“……不是，我也不知道。”

阿来搪塞道：“和家里走丢了我就被人带到外面，我不认识路，走啊走啊就走到了这里……”

“这样啊……”

女人没有再问，带着阿来走到一个四层小楼前，小楼正中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匾，上面写着五个字：清水疗养院。

“我给你做个体检吧。”

没有征求同意，女人比阿来高大半个头，手抚着他的背，将阿来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门口白纸上打了四个黑体大字：全科门诊。

体检？

阿来有些胆寒，因为从半年前，妈妈那里又拓展了一项新技术，器官买卖。自己好几次带着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孩子，送到某家定点诊所，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接过人后就会笑着送自己走，说要给那些孩子做体检，此后，孩子们就永远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阿来没有说话，看着女人娴熟地在肘关节上方扎住止血带，抽了四管血后放在一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没吃早饭吧？”

“没吃没吃。”阿来赶紧摇头。

女人放下心来，一边带着阿来做项目一边给他介绍，血常规、肝肾功能、超声、CT、甲状腺等等，一大堆项目听得阿来云里雾里，他对这里一无所知，只能保持着该有的警惕。

“好了，你在这儿坐着等等结果吧。”

最后，女人把阿来带到了一间病房，让他坐着休息，又放下了一个盛着粥的黄色搪瓷缸子，上面盖着个同样材质的盘子，盘子上放着三个很大的包子：“吃点儿东西吧，别饿坏了。”

“好，谢谢。”

阿来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女人离开房间后却迟迟不敢下口，不是不饿，而是长时间的担惊受怕让他对一切充满了怀疑，任何人、任何东西可能都是妈妈派来要自己的命的。

更何况……清水疗养院，自己在东隅待了那么久，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清水疗养院这个地方。

还是得想好后路才行，阿来闲不住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己是在二楼，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不会受伤，想着打开窗户看看外面的布局，谁知蓝色的窗帘一拉开，他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严严实实地一整面墙。

“咚咚-”

随着敲门声响起，房间门被人打开，阿来来不及回到原地，只能尴尬地和女人面面相觑。

“你在干什么？”女人问。

“额……随便看看。”

女人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看到了床边柜子上丝毫未动的包子和粥：“你怎么不吃？”

“不饿……饿过了。”

这个谎撒得阿来自己都不信，赶紧改口道：“这应该是您的早饭吧，我不好意思吃……”

女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有表现出异常，她摘下手套，毫不介意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医院，捏起一个包子张口就是一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强的戒备心呢？没毒，吃吧。”

于是阿来也拿起一个来吃，自家包的包子，皮厚馅也多，大葱肉的，吃得满口留香。

“结果都出来了，你身体好得很，下午我送你出去吧。”

“去哪儿？”

“派出所吧。”女人叹了口气，把盛包子的盘子取下来放到一边，端起缸子喝了一口米粥，砸了咂嘴：“我这是医院，你身体好好的没必要待在这里，看看派出所能不能帮你找到爸妈吧。”

“我不能出去！”

阿来本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