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伊代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朦胧中锦衣华服的女孩儿缩在角落里,她的衣服烧焦了,脸蛋脏兮兮的,额头上还凝着血痂。
……
“又跟谁打架了?”
身披铁甲的青年俯下身,无奈道。
小女孩眼睛湿漉漉的,见他就开始哽咽,“杜小眼他、他骂赵满哥哥是……是野种!还、还……我,我的头发,头发烤焦、焦……”
“哇啊啊啊呜!”
她一句话说不完整,急得撒泼哭了起来。
青年不厚道得噗嗤一笑,给她擦了眼泪,嚯哟一声将人支棱起来,轻轻松松地举起。
他笑起来眼角有皱纹,下颌角硬朗的线条在阳光下变得柔和,“你呀你!是不是杜小侯爷又叫人欺负你满哥了?你偷偷给他出气,可是没控制住火,烧焦了自己?”
“就、就是,就是这样。”女孩儿鼻子一抽一抽的,说起话来也是一抖一抖,听起来十分滑稽。
她小脸皱作一团,“季伯伯,打他。”
“好好好……”青年朗声大笑,又给她正晃荡的小腿来了一掌,“小亦黛长胖了,举不高咯!”说着作势就要将人放下。
“不要——”她张开双臂,不停叫唤着“举高高,举高高。”
“哈哈哈,要摔了要摔了。”青年忙将她扶稳,连连应是。
天高云淡,霜叶红天,他们像是一幅来不及定格的画,昙花一现间。
……
青年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声,“季伯伯马上要回北疆,现在把你送回家,好不好啊?”他脚步一顿,又摇摇头,“也不行,你这幅样子回去,怕是又要挨你娘亲训……”
“我不想回家…”小女孩眼里含着泪水,“季伯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我爹爹呢?他不想我吗?”
青年战士将她轻轻放下,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木马,“咦!你看。”
“好丑……”
“……将军亲手做的。”
女孩儿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嘟嚷道:“不要,我不要。”
青年收了笑,长长嗯了一声,语气有些责备,“来,拿着。”
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亦黛啊——听伯伯说,将军身为……”
“我说了我不要!不要!”她发疯似的抓过木马,一把摔倒地上,“谁要这个鬼东西啊!”一脚又一脚,它被踩进泥里,刀刀精刻的马鬃断在她鞋底下,刺穿了皮肉。
“我说了不要!我不要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重复吼着这一句,“我不要……”
……青年静静看着,等她哭累了,哭停了,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两截木马,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又放在了女孩的小手里。
他一言不发,背着她慢慢走在热闹的市井之中,心里面有波有澜,却静悄悄的。
“先去季伯伯那里,叫伯母给你处理好伤口再回家,好不好?亦黛乖……来年开春就多了一个小弟弟陪你玩儿。”
他走得更慢了,眼眶红红的,“季伯伯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常去家里看看……好吗?”
她点了点头,话里仍然带着哭腔,“好。可是伯母说她是女孩儿。”
“……女孩儿也好,一世安康……那就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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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代。”
“……伊代?”
她魇在一片渊沼里,几乎窒息,总也望不到光。
依稀间被一双手紧紧握住,她惊怕地扑腾个不停,拳**加。
……砚台摔在地上。
毕伊代一惊,猛地直起身来,才发觉自己一身冷汗。
“怎么睡得……”毕旗关好门窗将要责骂她,不巧撞见满脸泪痕,“伊代?”
他走近了担心问:“怎么回事?”
毕伊代摇摇头,声音沙哑,“没甚么,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狼群包围住,跑也跑不动,害怕极了……”
毕旗面露忧色,“总感觉你来这里后孱弱了不少,情绪也不稳定,常常大悲大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里的水土叫人不适应罢,主人不必担心。”她接过递来的水,浅浅润了嗓子,“嗯?主人有事吩咐么?”
“不是军情,你放轻松。”毕旗浅笑,接着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盒子——满满的玉簪步摇,在灯下那么耀眼。
……
见她沉默不说话,毕旗轻轻问:“不喜欢?”
她回过神,声音有些颤抖,“真好看,伊代只是看傻了,多谢主人……可惜有些花哨,行动起来不方便,我不适合它们。”
“比不上你那破笛子?”
“……啊?”
毕旗在她鼻梁上重重刮了一下,心情大好,“留下罢,我看挺适合。”
他顺势坐下,又扫了眼桌上的竹简——哀郢。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他的声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