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将军……”

虽然早已料到，可真正亲眼目睹时祝宁仍是觉得心如刀割，剜得他生疼。

他有些颜抖着手接过周定，看他的姑娘一声不吭，紧闭着双眼，乖巧得不像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放下家国恩怨，想要好好地去问这个姑娘。

去问她一声，疼不疼?累不累?

“将军……”

是他亲手将她变成了这番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将周定抱回帐中，轻轻地将她放在榻上，沉默了片刻，慢慢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很疼吧。”

“只是不知道……和我那时候比，谁会更疼一些。”

他轻轻地擦拭着周定脸上的血迹，其动作之轻柔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应是将军更疼些吧。”

“我疼的时候可没人因我而疼。”

“将军啊……您这一疼，下官的心也跟着疼得难受。”

祝宁温柔地挑了膏药搽抹在周定的耳朵上，然后为她轻轻缠上纱布：“将军……我该拿你怎么办?”

“阿兄……可不可以不要走?”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拽着青年衣袍的一角，抽抽噎噎道。

周安：“阿定乖，这是皇上的命令，阿兄怎么能抗旨不遵呢?”

周定：“可是……可是，好多叔伯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阿定不要阿兄去。”

“阿定想要阿兄好好的，不可以吗?”

周安温柔地俯身揉了揉周定的发顶，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妹妹，阿爹去了那么多次，不也都没事吗?”

“哪次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阿定，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那阿兄……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来年知了入阿定床下，阿兄便回来了。”

说罢，他便慢慢地远去。

周定赶紧追了上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角求他留下，却怎么都追不上。

“阿兄！！！”

“别走！！！”

她斯喊着，绝望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崩溃大哭。

她无助地蹲下身子，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不住地颤抖：“别走啊……会死的！！！”

“……阿兄，别不要我。”

“好不好……”

画面候地一转，已是尸横遍野，满目疮痍，连夕阳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绯色。

周定的手上还握着一把沾了血的长剑，血未涸，顺着剑身滴落尘埃中。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竟已被万鬼缠身。

它们缠住她的咽喉，辱骂着，嬉笑着，一点一点的收紧鬼手。

它们凑在她的耳边凄厉地尖叫，愤恨地一谝谅告诉她：“死在你手下的这些人，再也没有了家！”

伤痕累累的她慢慢地拄着剑，卑微地弯下了腰，半跪在地，泪水从她的眼中倾泻而下。

“我为何还活着.....”

“我是周氏孤女周定，我好想……随我的父兄一同下了黄泉。”

“可这江山，还需要……我周家人来护若。”

“天下人需要的是一个能上阵杀敌能一剑破万法的镇北大将军周定。”

“而不是……孤苦无依终日啼哭寻死觅活的周氐孤女。”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缓缓阖眼，一滴血泪自她的眼角滑落。

打湿了她的衣襟，绽开一朵血花。

“我为了这天下，手刃了不知多少人。”

“可被我杀了的，他们也有可能还有亲人盼着他们回家。”

“却因为我……让他们成了这大漠上的一缕不归魂。”

“我是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