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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岑东的爷爷年轻的时候跟他一样,在机械方面有着清晰的思维,而对其他事物都没有兴趣。但在那个年代,他的爷爷比他承受的压力更多。

家庭原因决定无法去念书,早早就被家里包办了婚姻,于是结婚前夕,他的爷爷选择了离家出走,背着小小的包裹,不知往何处去。那时的他,是想到了死的。

突然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四面透着细细白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门。

他毅然决然推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当时第一次见到的游乐场。

可与他不同的是,岑东的爷爷只是短暂停留,没有真正选择留下。笔记本里关于这一部分的描写非常少,但岑东还是模糊地明白,他的爷爷应该是喜欢上了某个女孩,就是他的奶奶,于是在这个世上找到了归属,再也不用去这个游乐场了。

但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终究将原本的那份爱磨成了灰白,他的爷爷始终做不到其他人那样能言善道,既赚不得什么大钱,也做不了什么慈父。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他觉得自己有一件事一定要做,他要在当初门出现的地方建一座真正的游乐场。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说

不清。究竟是想把人引去那里,还是仅仅想做个纪念,他不愿意想太多。一个人盖一座游乐场,简直痴心妄想,所以他没有和任何人讲,独自离开了家,去往了那个地方。一个人画图纸,没有钱,材料都是东拼西凑的,他耗尽了自己的余生,在山的对面,盖了一座过家家一样的游乐场模型。

之后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总之他一直都没回来。

他并不会知道,几十年来,第一个明白他的心意,第一个抵达那个梦幻国度的,会是他的孙子。

可他的孙子此时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的指引之地,岑东出来的时候发觉外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所幸是半夜,岑东小心翼翼绕开自己家,想先逃出镇子。

再一次听到殷琴的声音,过去了很久,他出了很多汗,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可在信号再次出现时,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不知为何,他的眼睛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哥哥,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刚刚有个人来和我说话,问我是不是想不开,还给了我钱,让我回家。我没有要,可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我想去看看我爸妈,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吧。也许我到的了,也许我到不了,如果我没了消息,替我和爷爷奶奶说声对不起。”

“等等!”

岑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意外地发现钱夹还在里面,里面没多少现金,但卡里的钱应该够送殷琴去外地。人真的很奇怪,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也习惯了自扫门前雪,告诉自己一个人待着最好,却还是会因为帮助到其他人而感到快乐。

或许越是无法自我接纳,就越是会乞求别人的接纳。但岑东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像是在倒计时,有什么正在走向结局。所以他异常急切,想要做成这件事。

突然离开游乐场,非常没有安全感,眼看着要离开镇子,却和一个出门买东西的警察擦肩而过,虽然天黑,但警察似乎还是看他眼熟,明明已经走了过去,却又停下叫他。

在那一刻,岑东脑子一片空白,他选择了拔腿就跑。在警察面前逃跑可是一件极其容易被误会的事,岑东听着警察在身后喂喂地叫他,心慌得不行。

好在没回头地跑,总算把警察甩掉了,但这深更半夜已经没有长途车运营了,最早的一般是凌晨五点半。岑东蹲在车站可怜的小屋子外面

,没有人和他搭话,他也习惯了,只是瞪着眼睛等待着。

离开游乐场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和殷琴联系上了,他不知道殷琴会不会等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可即便如此,他还想要前往。做一件自己想做,而且与生活必备无关的事,是他一直以来摸不到轮廓的梦想。

想不到到了此时才有机会。

然而等岑东清晨到了那里,发现殷琴就在那儿等着他。他们对彼此印象都不深,几乎不能算认识,可却一眼认出了彼此。岑东忽然紧张起来,和人交往时的那种无源头的烦躁又升了起来,他冲过去,把钱包塞到殷琴手里,转身就要回去。

往前迈了一步,感觉身后有人拉住了自己,他回过头,看到殷琴拉着他的衣角,言笑晏晏地说:“我没一个人出过远门,而且也不认得,你陪我一起去吧。”

他还在挣扎,殷琴却已经拉着他踏上了旅程。

一路上殷琴话很多,对什么都新鲜,笑容不断,和那根粉红色的信号判若两人。一开始岑东以为这是她的习惯,是保护色,但后来渐渐明白,这就是她。失望的,希望的,喜悦的,烦厌的,想放弃的,想握紧的,

哭,笑……通通同时存在。就像踩在一架天平上,一个人博弈。

岑东原以为殷琴跟他是同样频率的人,但此时才明白,殷琴和他不一样,她还有退路。而他坚持要来的原因,应该正在于此,他想让她再坚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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