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季抬手端起茶壶,清泉般的茶水从壶嘴顺流而下,一时间香气袭人。
湘国产茶,无论品种,都是上好的美茶,周边各国也是垂涎茶叶,入湘国游历一番,求茶是必不可少的。
温烫的茶水从碧色茶嘴中倾泻而出,冒出腾腾热气。
在烟熏雾绕中,温季兀自将茶杯推到颜玉面前,嘴角挂着浅笑,殷红的唇瓣微启,轻声道:“丞相,请用茶。”
说是茶杯,倒不如说是只酒樽。
内壁斑驳,与茶水常年的浸泡全然不同,凑近便能循着迷离酒香,像是能追溯到深夜与青楼之人把酒言欢,一派靡丽活色。
颜玉顿了顿,别开头,冷冷的将茶杯退回去,生硬道:“臣不渴,谢过公主殿下。”
温季摩挲着手中挑着青花的白瓷茶杯,指腹像是不慎沾了些茶水,有些温热的滑腻感。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陷入死寂。
公主府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出门便是一座长安城,只是因为府里的这位公主,进进出出的除去丫鬟和小厮,便只剩下一个个风情万种的花魁。
此刻不远处花魁们的府邸里,似乎有人在吊嗓子,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像把钩子,颜玉不适的蹙眉。
温季睫羽微微颤动,像是花枝上墨蝶轻振羽翅,她捏着茶杯:“丞相是在疏远本公主?莫非三日之前的事,丞相还挂怀于心?”
少女嗓音清润,又夹杂着娇娇的慵懒,上扬的语调像是调侃又带着戏谑。
“够了!”
男人剑眉倒竖,厉声呵斥。深如墨色的眸子像是泼洒的墨汁,郁郁沉沉的透出不悦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闭了闭眼,很快平静下来。
“自然不会,只是日后,臣希望公主不要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臣……是陛下的人。”
—
三日前。
二公主十九岁生辰,温季不喜生辰宴,非要带人去京城游览一番不可。
二公主最受女皇陛下疼爱,想来也是孩子心性,便随了温季的意思。她提出要丞相陪同出游,女皇本不情愿,但是碍于情面,也就答应了下来。
君无戏言,颜玉便随同前往。
正巧赶上城中商贾店铺开张,又是胭脂铺,温季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老板,这胭脂怎么卖?”
温季抱着胸,隔空虚虚指了指一旁散落的小盒子。
这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上好的胭脂铺,听闻可以美容养颜,没有女子不心动的。
掌柜抬头,一看是温季,立马换上谄媚的笑容,热切的迎上去:“哎——二公主!今儿个怎么有空上草民这来了?这几天不见,您又绝色了不少!听闻您十九岁生辰,特意调制了这胭脂为您庆贺。”
说着,瞅了一眼身边文文弱弱的男子,压低了声厉色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赶快给二公主安排落座?没眼色的东西!”
温季没管他们的闹剧,兀自拿起一盒胭脂上下把玩着,嘴角挂着笑意,似乎是对掌柜的奉承很是受用。
“是嘛?那麻烦掌柜帮本公主试试,这手啊,今日有些不适。”
语毕,惬意地靠在了一旁座位上,下一秒,又立刻站起来。
“大胆!这铺了凉垫的座,是想要让本公主受凉,好染了风寒吗?”
温季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愠怒之色,出口的言语不文不雅,根本不像一个皇室公主,但是与街头失心疯的人相似几分。
自然他们不敢说出这句话。
“跋扈”这个词,是所有人对温季的统一看法,以至于平时的所作所为,也很难让人透过这层嚣张的表层去探寻真相。
当然也不会有人去刻意关注温季。
她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一个风流至极的花花肠子罢了,不少被人当做反例教育孩子。
要说笑料也没有那个胆子,温季的身份摆在那里,最多私下咬咬耳根,怎么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你这没用的东西,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若是在我店里受了风寒,咱们可是担当不起!还不赶快给公主殿下赔不是?”
掌柜跳出来,拽着男子的衣领,一巴掌盖在脸上,瘦弱的男子嘴角溢出鲜血,身子不稳,额头磕在一旁的木具上。
那男子立刻跪下,匍匐在地砖上瑟瑟发抖。
“妻主,二公主殿下,是草民疏忽,草民……草民该死!请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饶了草民吧!”
“是……你确实该死!”
温季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像是看着一只蝼蚁。
“公主殿下,还请看在小人的面子上……”
这男子是掌柜的夫郎,起初还恩爱的很,后来便对家里的这位非打即骂。
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女人也是。
温季扯了扯嘴角:“呵……你的面子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