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河名朗河，一块碑石孤零零立在一处。这一带，如今的景象是茅草屋一排排，屋门前枯草林立，许多东西都被雪覆盖着，不见人影，一片孤寂萧瑟。

“冬日里的芙蕖？”

朗河一带算得中州近年来最有灵气的地界。朗河流过村庄，有商船经过，给村民带来不少便利，还会发现有几家规模较大的客栈。不远处依稀可以看到田埂的影子，旁边是桃林，行家一看便会发现花树极多，会引来一些爱好山水的风雅之人，加之船队的散布，不难想象，只是盛景不再。

宗宣化了一艘不大的船，三位的体量在其中也宽敞。本该热闹非凡，怎奈荒凉十分，人迹罕见，八月芙蕖在正月开得正盛，雪也落不到河里。

丹舟从未见过这么一大片的莲，原本南即有株被视为珍宝的，后来死了，死掉的还有同在一处的金鲤，定琏因此又仇视了她几分，她解释没有碰它们，定琏说在他那也算成她的罪过……虽然忘得快，但是看到那个空了的池子又会想起，然后找定琏又解释，后来有一天，定琏回她，“我知道！误会又如何，你管我干什么？”“我怕你生气。”“你怕我生气？”他一下没了暴躁，紧皱眉头，一脸不解，“哦谢谢你。”没什么情绪的扭头走了。

眼前盛景——欣欣向荣啊！

“这花可以碰吗？”

宗宣向外边的丹舟喊道：“可以可以，拧下来都行！”

丹舟独自坐在外头，长鸢也看着外面的景象，宗宣无聊得把玩着茶盏，平日凌厉锋芒，现下“痴傻”二字形容他最宜，兴味索然又有瞌睡来扰，打起了哈欠。

“如何？”宗宣看了一眼长鸢，又继续摆弄桌上的玩意，说道，“不是让你伤心，但是我觉得你……”不知道想到什么欲言又止，“长毅也在下面，那么多条性命，不知道山上的师主怎么想的，要是有来无回等着后悔，也不知道带带。”

“长毅？提他做什么？”

“昂！随便一提，怎么多年了还是那个狗德性，现在搞得鬼模鬼样的。”

丹舟鼓着腮回头刚好瞄到长鸢笑开来。

宗宣问他，“笑啥？”

“没什么。”

“呵，没什么……你说整个四矞，女神仙都想与你亲近，是图你生得好还是气质吸引？”

“气质。”

“噗嗤！”

宗宣闻声向外边看去，丹舟正试图掩盖自己，她原以为长鸢不会搭理他，却听了长鸢正儿八经的回答，忍俊不禁。

“你又笑什么？”长鸢会出乎意料地回答这种玩笑不过是过不去的一道坎，往往在宗宣以为事情已经翻篇的时候他会试探性地问问，可惜的的是答案从来不曾改变。

平日里，说是什么便是什么懒得辩驳的长鸢，偏偏就是爱反驳夸他生得好看的，喋喋不休的那种，关于相貌，都是否定，“没有”“没有”……听闻他相貌与生父相像，而他，不喜欢自己的父亲，血肉已经没有了，但是他觉得灵体还与他有所沾染，不想要却剥离不掉，样貌也不想要。算来也是老掉牙的前尘往事，无论修为如何精进，心结不解。

宗宣曾棒打他儿子那对鸳鸯，你师叔都还没个并肩的女子，急什么！以至于那孩子委屈得至今未归。长鸢听闻过后，长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后来就不怎么搭理他了。宗宣倒是洒脱，也只是知道出走的孩儿还活着，便随他去，也不过问，也不知道哄。至于孩子生母清凝，羽山界长者送至慕凌湖进修的狸奴，在伤云泠师主门下修学，如今在幽州凤凰座下，统指幽州，清凝性子冷淡，是位只尊天地法则，哲学深度较高的主宰者，这种事情只会让她觉得是自寻烦恼，没有思考的意义。长鸢为此找过清凝，但效果甚微，以至于宗宣的三个孩子都是由长鸢带大，他们这一代与老一代的缺乏交流，亲族长辈见不着宗宣，又因清凝身份特殊生怕有所冒犯，了解不了幼子的困境，最终是长鸢去找的清凝。

丹舟哈哈两声搪塞过去，转过脸，“没什么。”伸手摘了一朵莲蓬。

“没什么……”长鸢那句“没什么”倒是没什么，他知道他在笑什么，现下丹舟也这么说有一种被他们合伙欺负的感觉。

水下异动，宗宣转换了心情，“哟！来了，这叫什么？目中无人，你都在这坐着了，还敢不安分。”

“是有恃无恐。”

“他又不知你不伤他？”

长鸢不语，淡淡喝了一口茶。

宗宣又是一声长叹，行吧，主子转性岂不是惨。

此地因邪祟乱气，扰了风水，是以气候反常，灵气被打乱了其原本的章法，生出有毒的瘴气，致人无法生存居住，花开得阴邪异常，亦是邪气将养的结果，即便神尊莅临，也无法瞬间拨乱反正。

清幽的水面慢慢浮起一白色物什，在无波无澜的水面一晃，一晃，是随波飘荡的晃法，其实水面是静的。

丹舟眼神不好，等他来回荡得近些，才看清那团白色的家伙，原是一具白骨尸身，右手骨还怀抱一颗头骨。天色雾蒙，气流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