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平时很少写字，因为他说他的字不好看。

娄艺琳此刻看着，觉得顾衡的字有点像小学生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同等大小的方块字，没有那种圆滑的连笔。

信纸第一行写着：娄艺琳亲启。

顾衡一开头，就说他有很多遗憾的事情，比如他没有结婚生子，没有一个自己真正的孩子，再比如没有出过一趟国，看看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还有就是他二十离乡，近五十载，都没有再回去过。

他离开家乡的时候通讯手段没有那么高明，人一走，如果他不愿意回来，那这辈子，就是彻底断了联系。顾衡在信里写道：“我有的时候就会在想，我的老爹老娘他们过得好不好，我那几个姊姊有没有尽到赡养的责任。他们偶尔，有没有想起过我。”

顾衡是家里的老幺，那个年代，家里都穷，但顾衡无疑是幸运的，他作为最小的那个孩子，自然是受尽宠爱。

后来他受不了穷乡僻壤的落后与贫穷，离开了那个地方，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顾衡说完自己，就又说起了陈兰。

陈家是京城那边真正的大家族，家里面族谱都完完整整地保留着，甚至都可以追溯到元朝那会。

陈家是从政世家，军、政上都有关键人物。多年之前，顾衡流浪到京城，一路乞讨，才勉强活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被陈兰父亲，也就是陈家的家主救了一命，这才在陈家里当了个佣人，把陈兰从小就照顾了起来。

顾衡带着点报恩的心态，把陈兰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

娄艺琳看着看着，心里有些复杂，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那边的事情，也开始为陈兰申报不平。

陈家这种大家族，陈兰真的是瞎了眼才会看得上范宗耀这种人。

陈兰去世的这两年，陈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即使陈兰真的因为范宗耀和陈家脱离关系了，可她的父母就当真一点触动没有？

因为这

些事，娄艺琳对这个传说中的大家族印象更差了。

再接下来，顾衡写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让我可惜的是，你妈妈的死，她还在最好的年纪，却遇上了糟糕的事，遇见了糟糕的人。”

“娄艺琳，我希望你不论什么事都能三思而后行，不要走上你妈妈的老路。陈家那边，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跟他们遇上。”

“一想我心里还怪难受的，看不见你穿婚纱的样子了。你可别怪我，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也没有办法。”

看到这，娄艺琳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的手指收紧，狠狠攥住了信纸的边缘。

“娄艺琳，我没什么能给你留下，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我知道我这个病没救了，得癌症的人那么多，不想死的人也那么多，干什么把资源都浪费在我这个连活都不想活的老头子身上了？”

娄艺琳现在恨不得把这封信给撕了。

“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还剩点钱，就留给你吧，你妈妈没能留什么给你，让我给她补上。”

“我要是被火化了，那就把我埋到我老家那边去吧，还得劳烦你们跑一趟，你也就当是出去散散心吧。”

“别怪我，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如果我这么选择让你们为难，那你们也不用在意，就听我的就行了，没人会怪你们的。”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只能祝你一切顺利，再替我给程野那丫头捎个问好。”

信到这里结束，信封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大概就是顾衡给娄艺琳留下的他所有的资产。

娄艺琳手狠狠抓住了床单，指骨泛白，用了狠力气。

顾衡如他所愿地离开了，他的解脱建立在了所有人的痛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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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艺琳赶去火葬场的时候，奕仁刚刚下飞机。

工作人员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娄艺琳手上，娄艺琳的脸冷漠得好像这个人不是从小将她养育到大的人，更像是仇人，这个人一死，让娄艺琳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程野跟

白郁站在一旁陪着她，程野有点看不下去，她捅捅娄艺琳的胳膊：“美美。”

只可惜，娄艺琳相当不给她面子，淡然扭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她，又僵硬地转过头去，唯一的改变就是稍微握紧了一下盒子的边缘。

工作人员以为这个死者是娄艺琳的父亲，在这种地方，见的人多了，也实在是没看见过像娄艺琳这么八风不动的。

在火葬场这种地方，什么都是一条龙下来，工作人员心里想这对父女的关系也不是有多好，这老头一死，娄艺琳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他也就露出个笑：“恭喜了啊。”

程野和白郁齐齐扭头看他。

工作人员后背发凉。

娄艺琳手掌微动，手指收紧，抬头看他，茶色的瞳孔里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压迫感，那工作人员脑袋嗡的一声，莫名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吓人，他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说的也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