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哀命”取自首句“哀时命之不合兮，伤楚国之多忧”中的两字，首句又很贴切地点明了此篇的主题。一个满腹才华、忠贞不二的人，却不被多灾多难的楚国君王重用，这是何等的悲哀？

而这种悲哀，又从篇中的“哀形体之离解兮，神罔两而无舍”“痛楚国之流亡兮，哀灵

修之过到”“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没身而不反”中表露无遗，深刻地体现了屈原在面对楚国现状时的绝望和沉痛心情。不过，即使这样，屈原依然选择了洁身自好，不愿与奸佞之人同流合污。最终，他只能“测汨罗之湘水兮，知时固而不反”“我决死而不生兮，虽重追吾何及”。

有人称此篇为屈原的绝命作，从内容上看，绝不夸张。

【原文】

哀时命之不合兮①，伤楚国之多忧②。内怀情之洁白兮③，遭乱世而离尤④。恶耿介之直行兮⑤，世溷浊而不知。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

而分离⑥。测汨罗之湘水兮⑦，知时固而不反⑧。伤离散之交乱兮⑨，遂侧身而既远⑩。处玄舍之幽门兮，穴岩石而窟伏。从水蛟而为徒兮，与神龙乎休息。何山石之崭岩兮，灵魂屈而偃蹇。含素水而蒙深兮，日眇眇而既远。哀形体之离解兮，神罔两而无舍。惟椒兰之不反兮，魂迷惑而不知路。愿无过之设行兮，虽灭没之自乐。痛楚国之流亡兮，哀灵修之过到。固时俗之溷浊兮，志瞀迷而不知路。念私门之正匠兮，遥涉江而远去。念女媭之婵媛兮，涕泣流乎於悒。我决死而不生兮，虽重追吾何及。戏疾濑之素水兮，望高山之蹇产。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没身而不反。

【注释】

①时命：时代和命运。时命不合，也就是生不逢时。

②伤：伤心。多忧：多灾难。

③怀情：怀着高尚的情操。

④离尤：“尤”，同“忧”。离尤，离开忧患。

⑤恶：在此为厌恶。耿介

：正直，光明磊落。

⑥上：逆流而上。

⑦测：度量水的深浅。这里指投身水中，用自己的身体来度量水的深浅。

⑧固：已然，已经这样。反：同“返”。

⑨交乱：互相怨恨，这里是指君臣的关系。

⑩侧身：原指躲起来，这里有恐惧，不敢安身，避世的意思。

玄舍、幽门：都指黑暗的居室。均比喻在被放逐后，远离朝廷所处的困境。

穴：这里做动词，隐居的意思。窟伏：潜伏在洞窟。

从：跟着。水蛟：水中之龙。徒：同类人。

崭岩：高而险峻的样子。

偃（yǎn）蹇：**，这里有不能攀登之意。

素水：白水，清洁纯净的水。蒙深：这里指多的意思。

离解：懈怠，在这里是筋疲力尽的意思。

罔两：罔，同“惘”。罔两，茫茫然，没有依附的意思。舍：止的意思。

椒兰：“椒”，子椒。“兰”，子兰。椒兰，子椒和子兰，在这里比喻行为

高尚的人。

设行：施行，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动。

灭没：身败名裂的意思。

流亡：危亡。

过到：过错造成的。

瞀迷：心中烦乱迷惑。

私门：权力之门，这里指掌权的小人们。匠：教。

女媭（xū）：媭是楚语中对女性的称呼，女媭就是女性。婵媛：牵挂不舍的样子。

於悒（yì）：忧愁，不停叹息的样子。

重追：再三追思。何及：来不及，不能改变。

濑（lài）：形容水流得很急。

蹇产：迂回、曲折的样子。

赤岸：古时的地名，那里比较危险，这里比喻在朝廷中所处的危险境地。

没身：指投身江流中去。

【译文】

哀怜自己生不逢时啊，悲伤楚国的多灾多难。我的内心纯洁忠贞啊，时逢乱世惨遭祸患。厌恶忠贞光明磊落的人啊，世道混浊忠奸不分。为何君臣不能相合啊，我被放逐逆行沅湘而和君王分别。用身体测量汨罗湘水的深度

啊，深知世事丑恶誓不回返。哀伤的是远离君王心中迷乱啊，心中恐惧避世隐居远离祸端。我身处黑暗居室里啊，以岩石洞穴为藏身之处。与水中蛟龙相伴啊，同洞里的神龙相依。为什么山峰这么巍峨壮观啊，灵魂困顿难以攀爬。我将清洁的泉水满含一口啊，太阳隐隐约约渐渐远去。哀叹身体精疲力尽啊，神色恍惚无所依附。佩带子椒子兰永不改变啊，魂不守舍不知归路。希望没有过错地坚持啊，即使身败名裂也心安自乐。痛心楚国大业日益衰败啊，哀伤这是君王不用贤人造成的结果。本来世道混乱不堪啊，郁闷迷惑前路茫茫。想到政教出自权臣之门啊，便有涉江远去的想法。想到女媭对我的牵挂啊，不禁泪眼婆娑呜咽叹息。我决心一死不愿苟活啊，再三劝阻也无法改。在湍流的江水中嬉戏啊，仰望曲